邹荣海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道:“什么客?不见!都给我滚!”
“大人,”颜彪紧张地汗水直流,“不能不见,这是贵客呀。”
邹荣海瞪着他,“什么贵客?再贵都没那十几车的金银珠宝贵!”
“大人,来的是潜行御史敦亲王呀。”颜彪说。
闻言,邹荣海陡地一震,立刻自座位上站起,“你说什么?”
“敦亲王到开阳来了,现在就在大厅。”
“如何确定身分?”他问。
颜彪一脸笃定,“王爷出示了御赐金牌,错不了。”
邹荣海一听,沉吟片刻,转头交代那名官兵,“稍后你再进大厅禀告一次。”
官兵微愣,“禀告何事?”
“蠢货,”邹荣海瞪了他一眼,“当然是樊刚杀人越货,劫走都马侯财物之事。”
官兵先是一怔,旋即答应,“是。”
邹荣海瞥了他一记,“别出岔子。”
说完,他立刻迈开步子走出书斋,朝大厅快步而去。
进到大厅,只见李颐已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张雕工细致,椅臂上还镶嵌着玉石的桧木椅上喝着热茶,一旁站着的是他的侍从。
邹荣海见着李颐,心头一跳,那确实是敦亲王李颐没错,他曾在两年前进宫面圣时见过这位王爷一面。
他快步地、小心翼翼地上前,然后恭恭敬敬的福身一揖,“开阳布政使邹荣海叩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李颐搁下杯子,气定神闲地摸了摸那椅臂,“邹大人,你这厅里都是好东西呀“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哪里入得了王爷的眼?”邹荣海说着,又将腰打弯。
李颐慢条斯理的起身,扶了他一下,“邹大人免礼,这不是在京里,也不是在宫中,不必如此拘束。”他信步在大厅里走了一圈,欣赏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字画及玉石艺品。“邹大人真是风雅,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把?”
“王爷在宫里所见多是历朝文物、珍稀宝物,这些拙劣之作实在不值一提。”
邹荣海话锋一转,“王爷是几时来到开阳的,怎不通知下官接待?这要是多有怠慢,传到圣上耳里,下官恐是人头不保呀。”
李颐朗朗一笑,“邹大人言重了,本王是潜行御史,要是到了哪里都敲锣打鼓,那还叫潜行吗?”
“不知王爷此番来到开阳所为何事?可有需要下官……”
“圣上得知各地盗匪猖獗横行,特命本王爷微服查访。”李颐走回原位坐下,“听说这开阳附近有座龙门山,山上有个黑龙寨,是吗?”
“是的,王爷。”邹荣海见机不可失,立刻奏了一本,“龙门山的黑龙寨当家是个名叫樊刚的焊匪,此人无恶不作,奸淫掳掠,下官多次剿寨都无功而返,还望王爷能禀报圣上,派重兵讨伐。”
李颐眉头深锁,“多次剿寨未果?这樊刚难道有三头六臂?”
“王爷有所不知,此匪——”
“大人!大人!”话未说完,先前那位官兵匆匆来报,“不好了!不好了!”
邹荣海故意喝道:“大胆,敦亲王在此,不得无礼!”
官兵一听,连忙跪下,“小的该死,但事情紧急,小的只好擅闯。”
“何事快报。”李颐说。
这官兵演技不错,一脸惊慌焦急地说:“万达镖局在龙门山下遭劫,总镖头赵安峻跟镖师全数遭到杀害,都马侯十几车的黄金银两都被樊刚劫了。”
邹荣海装作惊怒,“真有此事?!”
“不假,不假。”在官兵的认知里,这事当然不假。
他们不知道车里的财物早被调包,更不知道骆聪父子早得到樊刚要劫镖的消息,使出一计黑吃黑,好让樊刚劫到破布石头,只有邹荣海以为自己丢掉的是金银珠宝。
一开始,邹荣海与骆聪的计划是由邹荣海派出假扮山贼的官兵,先杀了赵安峻及其它不知情的镖师,然后将黄金银两运到他的秘密库房里,之后再做分赃,怎料樊刚真的劫了货,还杀了赵安峻。一切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王爷,”邹荣海一脸严肃,殷切恳求,“樊刚恶行重大,还请王爷为民除害“本王不信这樊刚真有三头六臂。”
李颐故作恼怒,哼地一声,“本王立刻快马上书圣上,调兵遗将以剿灭黑龙寨。”
骆聪父子将都马侯的黄金银两及珠宝珍稀偷偷运至距离开阳府二十里外的龙尾镇,并藏在一处废弃的谷仓中。
翌日,父子二人惺惺作态至布政司向邹荣海请罪。
从邹荣海口中,他们得知赵安峻等人落在樊刚手中,凶多吉少,心想必定是因为樊刚发现劫到的全是石头破布,便一气之下杀了赵安峻及其它镖师。
他们本来只是想把杀赵安峻的罪栽在樊刚头上,没想到最后真是樊刚杀了赵安峻,两人为此暗自窃喜。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邹荣海心情哪里平静得下来,为了解闷,他决定到放欢楼,让花魁丁红镜为他弹唱几首曲子,跳几支舞。
几曲唱毕,丁红镜温柔的为邹荣海斟上一杯温醇美酒,体贴问道:“大人何以面露愠色,是谁惹得大人不快?”
邹荣海几杯醇酒下肚,无话不说,“还不是那龙门山的樊刚,让本官恨得咬牙切齿。”
“樊刚?红镜这两天也听人提过他的事,”丁红镜一笑,“他干“什么事让大人如此气恨?”
“哼!他劫了都马侯托庞记票号及万达镖局押送的十几车金银珠宝。”
丁红镜不解地问:“他劫的是都马侯的东西,大人有什么好恼怒的?”
“那是因为……”邹荣海不好说出事情的真相,话锋一转,“都马侯的东西在我开阳境内丢了,我难辞其咎。”
丁红镜掩唇一笑,“原来如此。”
郑荣海想起她刚才说这两天也听人提起过樊刚,好奇地随口一问:“你说这两天也听人提起樊刚,是什么事情?”
“喔,”丁红镜嫣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客人酒后胡言乱语,未必是真。”
“酒后胡言乱语?”邹荣海眉心一拧,“究竟是什么事?”
“我也是听小马说的,”她又为他斟了一杯酒,眉眼间尽是轻松惬意,“他说前两天放欢楼来了两个自称万达镖局镖师的客人,非常阔气,一口气跟春姨点了春湖、夏衣、秋香跟冬梅四位妹妹,还喝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
听到万达镖局四个字,邹荣海的酒醒了一半。
镖师这行当虽饿不死却也富不了,区区两个镖师哪来的钱可以一口气点上春夏秋冬四位名妓?
“然后呢?”他急问。
“其中一人喝得开心,打赏四位妹妹各十两黄金,出手阔绰令人咋舌。”丁红镜续道:“几位妹妹问起镖师这行当怎能如此富贵,那人便提起几天前樊刚劫了万达镖局十几车的镖物之事。”
邹荣海目光一凝,“继续说。”
“他或许是酒后疯言疯语,不一定是真,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丁红镜小卖关子。
邹荣海更急了,“快说。”
丁红镜点头,“他说镖物早已被他们调包,樊刚劫的是十几车的破布跟石头,而真正的黄金珠宝都藏在龙尾镇的某处听到这儿,邹荣海的脸色已冷得教人害怕,眼底迸射出彷佛要杀人的锐芒。
丁红镜睇着他的神情,声音柔柔地道:“大人,那应是客人酒后的醉话,不必邹荣海冷冷地说了句,“酒后吐的,必是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