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死得太早了……”男人微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否则我们可以一家团聚的。”
“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父亲!”
“呵。”男人轻轻笑了,对曼臻眼里的惊惶视若无睹。“跟我回去吧,曼曼。”
“不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走!”曼曼别过脸,眼底流露的是最深的惊惧。她怕她的父亲!七岁那年,她曾看过他一次,那也是妈妈死前唯一的一次。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妈妈带着她站在一幢华丽的别墅前,好久好久。后来爸爸从那栋别墅里走出来了,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就又进屋去了。她记得他那双眼睛——像魔鬼一样的眼睛。
妈妈死后,爸爸便三番两次的来找她,要她跟他回意大利。
半晌,男人凝望着曼臻。
显然是女儿的眼泪打动了他。
“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温柔的拭去她睑上晶莹的泪,脸上的线条忽然柔和起来。
“我不要回去……”曼臻的声音宛若小猫,低低泣诉。
男人再度背过身,曼臻瞧不见他的表情。“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这次来,只是想为妍妍做点什么——我对不起她。”男人再度开口。“不要怪我绝情,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意思?”曼臻疑惑了。对于父亲,她一无所知。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开口:“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找个男人好好照顾你吧,不要像你妈那样平白被糟蹋。”将一生岁月用在守候上。不值。
“爸爸……”曼臻望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身影,似乎明白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你是爱我和妈妈的,对吗?”
男人的身影僵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静的推开房门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曼臻看见她的父亲。一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从前怨过恨过的,不是最该受惩罚的;而那些深信过的,原来只是一桩可笑的谎言。
曼臻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睛酸涩发疼才沉沉睡去。
与池以桓的约定,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别,就是四年。
第6章(1)
四年后。
美国纽约第五大道。
举世闻名的精品店一家接着一家。
“小姐,这条项炼还喜欢吗?”店员捧起托盘,笑着问。
“以桓,你来看看,这条好不好?”女人招呼着站在一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男人过来。
“唔。”那男人正是池以桓,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女人一眼,只随意的摆摆手。“你喜欢就买吧,我没意见。”
“你过来看看嘛,一眼就好了。”女人仍不放弃,皱起眉头。
“……”池以桓这才从一条设计简约的白金项炼上移开视线,慢慢踱了过去,问道:“哪一条?”
女人拿起那条项炼在身上比了比,满怀期待的问:“好看吗?”
“好看。”池以桓轻轻点头,并没有太多表情,转而对店员说;“那就这条吧,月底送份明细来请款。”
“还想要什么吗?一起选选吧。”池以桓的视线再度投向那条静置在橱窗中的心型项炼,一边问着那女人。
“够了。以桓,你知道吗?能走进这家店是每个女人一辈子的梦想。能买到这里的珠宝更像是在做梦一样。”女人一笑,眼神跟着落在那条白金项炼上。“那条项炼怎么啦?你怎么一直盯着看?”
“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池以桓忽然转回头,很认真的问道。
“哪个?你是说买到这里的珠宝这件事吗?”安缇雅一愣。“当然是真的。你去问问街上的女人,她们哪个不爱这品牌呀。”
池以桓眯起眼睛,吩咐店员取出那条白金项炼。“再加上这条吧。”
“好的。”店员乐得有生意可做。谁不知道池大少在纽约是有名的出手阔绰,买东西干脆,也特别有品味。
“买给谁的?”安缇雅好奇的凑过去问。
“一个好久以前的朋友。”池以桓望着那条项炼,莫名的想起四年前女孩脸上纯粹的笑,他想,戴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
“只是朋友?”安缇雅不大相信,瞧池以桓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个普通朋友会让他这样吗?
“当然。否则你以为呢?”池以桓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唉呀,实在不是他不想,而是人家根本不理他。
“我有没有看错?刚才我们的池大少忧郁了一下吗?”安缇雅眨眨眼睛,嘻嘻笑问。
池以桓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安,你知道的,那条项炼还没付钱。”
“算了算了,我怎么会笨到相信池太少还有真心呢。”安缇雅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下去;“喔……忘了跟你说,几天前有个女孩打电话过来,劈头就问你的电话,问她是谁又不肯说,也没显示来电,当然我也就没告诉她你的号码了。最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池以桓心中一动!会不会是曼曼?会是她吗?都已经四年了,算起来曼曼也已经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迟至现在才开始找他?
“怎么?你知道是谁?”安缇雅皱眉。
“……没有。我不知道是谁。”池以桓顿了顿才摇头。“你等等不是还有会议要开吗?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池以桓今天是怎么回事?怪里怪气的。安缇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
应该不会遇到。
美国这么大,纽约这么大,所以不可能遇到他。
但,即使遇到了又怎么样呢?顶多就是点头打个招呼,如果可以就一起吃顿饭。先前自己冒冒失失的打给安缇雅似乎是太莽撞了,更何况就算联络上池以桓又能怎么样呢?这几年的大学生活,她半工半读,就连和展大哥也只两个月碰一次面,而邱婶也回家含饴弄孙去了。她已经可以独立了,不再需要任何人。
她和池以桓之间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吧,不会再多了。而且他可能已记不得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了,这样的担心实在太多余。
曼臻走在纽约街道上,吁了一口气,笑自己笨。
虽然早听说纽约街上寸步难行,但曼臻还是搭上了一部计程车。
哎呀,四年,真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只依稀记得池以桓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其余的什么,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她不谈爱情,那么就索性不要去触碰。
四年前,她想她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偷偷在心底喜欢池以桓的。毕竟池以桓是那样好、那样温柔、那样好看的男人,但是……四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好多事情都变了,再找不到最初。
打了个呵欠,曼臻决定先到租好的小公寓。未来,她可是要在纽约住上两年的。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实在有些困,但她却感觉全身轻盈极了。她现在多么自由啊,没有人可以约束她了,她就是她。这是她一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小姐,你一个人来呀?”计程车司机蓦地开口问。
“嗯。”她回答得很清浅,似乎这毛病又犯了——实在是她很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来读大学?”计程车司机再问。
曼臻皱了皱秀眉,才轻声回答:“不是。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没说出口的是,她是来读研究所的。
“喔……看不出来呢,东方女人总是不容易老。你是我看过最美的东方女性呢。”计程车司机又絮絮叨叨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