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少爷对表小姐也很上心,可是有一回,表小姐因为少爷的蟋繂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丑得少爷作了一个晚上的恶梦,从此听到表小姐的名字就变脸皱眉。
“岑叔不是告诉过我,见字如见人吗?我看得出来苏姑娘是心地纯良的好姑娘。”她明明不喜欢他,可是面对自个儿该做的事一点也不马虎,由此可知,她的心思是多么纯正。
岑叔无法反驳,为了逼少爷练字,他不断告诉少爷见字如见人,想想少爷的字虽然歪七扭八,却也可见一股霸气,还真如同他的人。
“苏姑娘无父无母,却能独当一面,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姑娘。”伍丹阳心知岑叔的想法,他就是不学无术,总是官家子弟,还是出生在伍家这样的百年书香世家,百年来,伍家出了三十个进士,状元榜眼探花皆有,还有人入内阁,这岂是苏姑娘这样的孤女高攀得起?“是,我记住了。”算了,何必想那么多呢?虽然苏姑娘姿色娇柔,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可是青楼那些花魁一个比一个容貌艳丽、手段了得,也没见过哪个有本事勾住少爷,相信少爷对苏姑娘的心思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
第二章 当是朋友(1)
伍丹阳不喜欢文字,因为这些犹如一团线组合而成的东西不认识他,为此,他曾经被潮笑、被歧视,甚至为此走上习武之路。
不过,今日他却提笔练字,练的还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这是他爹临摹的版本,对他来说,又比苏以薇临摹的版本更容易明白……好吧,基本上对他而言仍与天书无异,差别在于老爹的版本至少还可以让他知道如何下笔。
岑叔看得忍不住皱眉,照理说他应该很感动,毕竟少爷很少拿笔,今日会主动提笔练字,多么难得,可是,为何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且他真的很想叫少爷不要练了,少爷的字真是丑得见不得人。
“少爷不妨挑几个字练练,要不,少爷练到天黑了,只怕也记不住。”
伍丹阳自认为很有气魄,可是说到这玩意儿,脱口而出的声音就是很没有气势。“岑叔不是常常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吗?”
“是,有志者事竟成也,只是少爷,孟子亦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岑叔太了解他了,今日辛苦练上一个时辰,明日就会嚷着手指好像坏掉了,偏偏少爷练弓箭练到手指都僵了,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有没有兴趣,差别真的很大。
“这一次我会坚持到底,直到将字练好。”
略一顿,岑叔很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非常艰难的。”
伍丹阳不满的挑起眉。“岑叔就是瞧不起我。”
“不敢,只是少爷向来无心在此。”
伍丹阳还真反驳不了,一日弓箭不离手,他不累,可是执笔半个时辰,他就觉得自个儿如同笼中鸟,不行,这一次他要坚持住,他想知道练字何以成为她的习惯。
“天下红雨了,我的宝贝儿子竟然在练字!”
伍夫人爽朗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了,伍丹阳刚刚生出来的斗志瞬间软了下来,手一歪,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字就毁了,虽然他原来的字也很惨,但好歹看得出来是字。
“娘,难得我想练字,你为何要跑来这儿捣蛋?”伍丹阳气得咬牙切齿。
伍夫人好无辜。“我听说你今日早早就回来了,担心你病了,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在书房练字,你不知道娘有多感动啊。”
感动?娘明明满脸狐疑,恨不得从他脸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伍夫人不只是怀疑,还好奇不已,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娘不是老叫我多读点书,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吗?!”
伍夫人冷笑。“你何时将你娘的话放在心上?”
伍丹阳清了清嗓子,昧着真心道:“岑叔说,即使大字不识几个,若能写出一手好字,好歹能够遮掩几分。”
岑叔真觉得自个儿应该感动落泪,原来少爷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一想到许久以前的进言何以如今方起作用,他只觉得忧心忡忡。
原来是想遮掩大字不认得几个啊,这意谓什么?伍夫人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何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
伍丹阳张着嘴,半晌还是挤不出话来,索性任性的甩笔道:“既然娘不希望我在意这种事,我不练了。”
这可不行!伍夫人赶紧拿起毛笔塞回他手里,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被转移注意力了。
“娘并无此意,你要想写出一手好字,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意别人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
“娘和岑叔终日在耳边唠叨,不想在意也不行。”伍丹阳的脸皮真的不是普通的厚,理直气壮得教人瞧不出他有丝毫心虚。
“是吗?”
伍丹阳恼怒了。“娘究竟要不要儿子练字?”
“你练,娘不会打扰你了。”
伍丹阳很有架势的再度酿墨落笔,可是旁人的目光太过火热,他勉强写了一个字就写不下去了,不由得满眼怒意的瞪着满面欢喜的娘亲。“娘要在这儿看我练字吗?”
“难得可以看见儿子练字。”言下之意,她可不想错过如此了不起的一刻。
“娘在这儿,我没法好好练字。”
“为何?”
伍丹阳当然不能承认,因为字太丑了,觉得难为情,这会让娘以为他发烧,脑子烧坏了。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他总认为字丑又如何?他的拳头在大周只怕没几个人应付得来,师傅还夸他是练武奇才,身子高壮结实,却灵巧敏捷。
“一旁有人,我无法专心。”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伍夫人觉得很委屈,撇了撇嘴。“岑叔在这儿,怎么没听你抱怨?”
“岑叔不同。”
虽然明白岑叔就如同儿子的奶娘,伍夫人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娘知道,娘比不上岑叔。”
岑叔闻言冷汗直流,张着嘴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虽说他的妻子才是少爷的奶娘,可是少爷五岁,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夫人有此安排,是看上他读了几年的书,若非考运不好,绝对不输给秀才。总之,长期下来,比起妻子跟少爷,他反倒与少爷的关系更为亲密,这也难怪,毕竟妻子还要照顾儿子,后来又跟着儿子照顾夫人的铺子,自然比不上他与少爷相处的时日。
怔愣了下,伍丹阳呐呐的道:“我的字再难以入眼,岑叔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娘就不一样了,娘会一直唠叨,我可受不了。”
好吧,这倒是实话。“我是你娘,唠叨你几句也不行吗?!”
“练字需要安静,有人在一旁唠叨,还如何练字?”
“好好好,我不在这儿吵你,我走就是了。”伍夫人说到做到,爽快转身走人。
这会儿又可以好好练字了,可是不到一刻钟,伍丹阳就发现一件事——“为何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看不懂我究竟写了什么。”
岑叔倒是觉得他进步很多了,至少少爷看得出来自个儿一点长进也没有。
“少爷,一口吃不成胖子,何况字要写得好,更是要费上时日练习领悟。”他真的很想叫少爷放弃了,若只是为了遮掩大字不识几个,这是白费力气,又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