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珂家世好、人长得好,不愁找不到意中人,若守在苏家,做一个与小妾争风吃醋的怨妇,又有何幸福可言?
就让她来当这个恶人吧……
今天是苏夫人的生日,周冬痕和乔雨珂身为儿媳,自然要到场。
肃太妃在暖阁设宴,苏品墨早已到场,与顺嬷嬷一道陪伴在苏夫人身侧。苏夫人正捧着一个柚子在玩耍,对四周情景浑然不觉。
“给太妃请安——”乔雨珂率先道,“臣媳来晚了,太妃恕罪。”
周冬痕也接着恭敬行礼,毫不争抢。
“你们俩最近倒是挺和睦的嘛,”肃太妃看着两人,笑咪咪地道,“竟是一块儿来的?”
“臣媳方才与纤樱妹妹打赌来着。”乔雨珂勾笑回覆,“一边说话一边走,所以来得迟了。”
“哦,什么赌约啊?”肃太妃饶有兴趣,“说来让哀家听听。”
“咱们一家子入京这些时日,沁州家中无人照料,宅子都快荒了,我与纤樱妹妹打赌,谁若输了,就先行离京,打道回府,休想在此多作逍遥。”乔雨珂一边说着,一边凌厉地看了周冬痕一眼,谁都听得出她语意不善。
苏品墨亦瞧着周冬痕,眼中有一丝诧异,想着因为她从未对他提过赌约之事,他着实担心。
周冬痕暗自向他摇头,莞尔一笑,意在宽慰他。
他这才轻吁一口气,稍稍镇定。
“那如何定输赢呢?”肃太妃又问。
“很简单,谁送给婆母的礼物最让她欢喜,谁就算赢。”乔雨珂满脸自信。
“嗯,这个赌约倒是不错,很见孝心。”肃太妃颔首,“那就快把礼物拿出来吧,让哀家也开开眼。”
“回太妃的话,臣媳送给婆母的礼物,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乔雨珂洋洋得意地道。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无不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公公,请传她上来吧!”乔雨珂抿唇,卖了个关子,只对身旁的太监道。太监匆匆而去,没过一会儿,在众人不解的神情下,带上来一名女子。
众人看着那女子,先是愣怔地不解其意,待女子容貌渐近渐显,大伙儿皆是一片惊讶之色。
“小姐!”顺嬷嬷失声叫道。
没错,那女子像极了逝去的苏品烟,就连苏品墨看了,也好一阵的失神。
“这……这不是品烟吗?”肃太妃瞪大双眸,旋即起身。
“太妃安坐,”乔雨珂连忙道,“这不是品烟,只是臣媳在江丞相府中看到的一名侍女,只觉容貌有几分相似,待一打扮,就更像了。”
原来如此……周冬痕只觉得三魂七魄方才已掉了一半,当年倒在她马蹄之下的人……模样真像极了这名姑娘。
她在丞相府待了这许久,倒没发现有如此相像的面孔,说来还是不如乔雨珂对苏家熟悉,————点,女月艮口月艮。
“婆母既然思念品烟,能让她见着品烟,应该是她最好的生辰礼物。”乔雨珂胜券在握地道。
“这份礼物好、这份礼物好!”肃太妃连连点头,“表妹,你可见着了,品烟来了,表妹!”
肃太妃连唤数声,苏夫人才抬起头来,然而,她见着这张酷似爱女的面容却没多大反应,目光呆呆地在空中停留片刻,又低了下去,再度专注于手中的柚子。
“表妹,你快看啊。”肃太妃催促道。
倒也怪了,越是催促,苏夫人越没有反应。或许这侍女只是貌似苏品烟,少了神韵,对苏夫人而言,倒不如蒙面唱着“羊角花儿”的踏莎让她有亲切感。
第8章(2)
“纤樱,你又准备了什么礼物呢?”肃太妃好一阵扫兴,转身道。
不只肃太妃,在座诸位多少都有些扫兴,乔雨珂方才还笑意盈盈,此刻花容已经微敛,眼中满是困惑。
对于一个失智的人来说,何事会让她高兴,的确教人困惑。
苏品墨再度看向周冬痕,他虽然也希望母亲早点儿康复,但方才乔雨珂未达目的,倒也让他暂时安了心。
“妾身没准备什么特别的,”周冬痕道,“只想送一盆牡丹贺寿。”
“牡丹?”肃太妃诧异,“此时已是隆冬,哪里来的牡丹呢?”
“这牡丹是从江南运来的,”她恭敬回道,“是我师父亲手培植的。师父家住饶山溪地,那儿四季如春,牡丹在运输途中以棉罩笼住,施以温泉之水,才不至于被冻坏,反而越发鲜活了。”
“原来如此,”肃太妃听得入迷,方才的失望一扫而空,“那快快抬上来,让哀家开开眼。”
周冬痕比了个手势,宫女立即捧着花盆上来,直端到苏夫人的面前。
“哎呀,竟是绿色的!”肃太妃惊奇叫道,“哀家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绿色的牡丹呢!”
四下皆是惊叹的目光,乔雨珂眼里似要射出毒火来,嫉妒至极。
苏品墨上前,微微笑道:“是啊,晚辈也没见过,这倒是件希罕物。”
他轻轻用指尖碰了周冬痕一下,像在给她奖励,神情难掩骄傲。
周冬痕侧阵,与他四目稍稍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中。
“牡丹——牡丹——”苏夫人不知何时抛下柚子,直扑到花盆边,反应激动,脚步微颤,眼神居然清明了不少。
“枝上绿牡丹,风拂杨柳堤。人间正春意,你我却别离。”周冬痕突然轻吟。
“你怎么……”苏夫人猛地看向她,“怎么会知道这首诗?”
“婆母也听过这首诗?”她故作惊讶地道,“这是我师父常叨念的。”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苏夫人追问。
“我师父姓曲,”周冬痕回道,“婆母,您认识姓曲的吗?”
“曲……曲郎?”苏夫人颤声道,“真是他吗?他……亲手种了这绿牡丹,让你带给我吗?”
“娘!”一旁的苏品墨再也忍不住,几乎要落下泪来,“您总算说话了……已经好久,您没说过一整句话了……”
的确,苏夫人一直痴痴傻傻的,似这等条理清楚的话语,何曾说过?而且,还说了不只一句。
“品墨,”苏夫人回头看着儿子,又看看这辉煌的宫阙,如大梦初醒,“我怎么了?这是在哪里?是……宫里吗?”
她居然能认出是宫里,实在可谓神迹。原来,一盆牡丹,药力如此之大,或者说,不是花儿的缘故,而是那个种花的人。
周冬痕猜的没错,苏夫人与师父之间,定有一段缘分。苏品烟是不可能再复生了,但是师父还在,这世上,终有一人可以宽慰苏夫人闭塞的心。
这一局,她赌赢了。
周冬痕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这几天,因为心中欢喜,眼睛里有了神采,整张脸有如生了一层明亮的月华,就算五官本来不算太美,也显着楚楚动人。
“少奶奶,”丫鬟小萍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笑道,“昨儿个我听少爷身边的小厮说,少爷打算年后就带少奶奶回沁州,大摆三天盛宴,让少奶奶正式入门呢。”
如今,下人们都听到风声,改口叫她少奶奶,去掉了那个“姨”字,仿佛她已扶了正。
自从那日周冬痕胜出之后,乔雨珂倒是信守承诺,据说已经写信给父亲,主动提出要跟苏品墨仳离。只等收回了婚帖、切割了财产,她便是苏府名正言顺的新女主人了。
这一切,就像一个美妙的梦,在期盼中姗姗来迟,却终究化为现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说真的,走到这一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就像骑在马上,任由马蹄飞奔,手里却没有缰绳,走到哪里、停在哪里,完全不由她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