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蝶瞬间凛颜,冷声道:“你是谁?”
闻言,那人先是不明所以地一愣,接著眯眼觑她,然后一一“孙独行,你这个庸医!”直接放声朝屋外咆哮。“不是说她没事吗?怎会认不得人了?”
“怎么会?”闻声赶至的孙独行亦面露错愕。“我刚刚才确定过她的状况无误,不该有异才是。”
“或者是那些毒伤造成的后遗症?”
“不可能,那些杂毒的毒性没那么强,不至于……”
“你到底行不行啊?!”唐炽气急败坏地口不择言。
好不容易终于盼得蝶儿清醒,却不识得他……怎么会有这种事?他拒绝接受!
亏孙独行还有脸这般要求他做牛做马,要是给不出个合理的文代,他发誓绝对要砸了“毒手神医”这块响当当的招牌!
“嗟!我行不行还轮不到你来评论,我家娘子不嫌弃就行,你哪边凉快哪边去吧。”孙独行上前将他挤开,准备重新观探病患的状况。
竟敢骂他是庸医!这绝对是对他的医术最鄙夷的挑畔,也是对他的医格最严重的污辱,等他找出问题症结后,非得把这姓唐的家伙操到死为止,以泄他心头之很。
至于身为始作俑者的凌蝶,被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状况惊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道:“那、那个,主子,我、我没事,我只是睡太久……对,是因为睡太久,一时昏了头,所以认知有些错乱,我没事,再的没事,我认得人的!”
敢用这种语气态度和孙神医对杠的人,普天之下除了唐炽,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之所以会认不出来,绝对是她眼花了。
“我想,应该是你这阵子晒黑了,所以才会让她一时看走眼了吧。”一阵夹带笑意的清冷声音传来,瞬间浇熄了剑拔弩张的两道火。
屋内三人顿时一楞,有志一同地朝站在门口端著药碗的身影望去。
秋彼岸淡淡一笑。
“你自己没留意吗?以前看你的肌肤都活像是上了层粉似的,现在总算是晒出点阳刚味来了。”
“娘子啊,你怎么可以随便注意别的男人的肌肤。”孙独行哀怨了。
见他夸张的反应,秋彼岸有些受不了地抚额。
“我没刻意去注意,只是因为每天相处,多少会察觉……”
“不需要刻意跟他友好相处,只要把他当狗使唤就够了!”孙独行连忙上前将她手中的药碗抢过随意搁置在桌上,旋即拉著她的手朝外走去。“你该关心的对像只有你夫君我,其他的阿猫阿狗就免了,连看都不需要多看一眼!”还肌肤咧,哼!
“等等,你这态度对待客人不太好吧?还有那位姑娘的情况……”
“死不了的!”
闲杂人等退场,屋内顿时再度只剩下他俩面面相觑。
唐炽面无表情地默默起身,将被遗忘在桌上的药碗端到床边,将无力起身的她搀坐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将药碗递至她唇边。“喝。”
无力挣脱这暖昧的姿态,凌蝶只能红著脸,硬著头皮将抵在面前的苦药喝尽,“咳咳!”被苦药呛了气的她,看著他熟稔地替她拍背顺气,再替她擦嘴收拾,令她感觉十分不自在。
待喝完药,又见他轻扶著她重新躺回床上,再替她拉好被子,每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碰坏似的,令她心头不自觉发软……
“你内伤未愈,得再休养好一阵子一一”
“主子。”她忍不住打断他,自责地垂眸。“抱歉,属下无能,给您添麻烦了。”
因为她的缘故,害得他连带被迫寄人离下,甚至得忍受对方这般糟蹋……
“不,你没有错。”唐炽伸手,轻抚她消瘦的双颓。“真正无能的人。是我。”
“主子?”望进唐炽满怀歉疚的双眼,凌蝶乍感愕然与不解。
他……竟然会低头认错?那个唯我独尊、目中无入的唐炽?她没听错
“一直以来的依赖,使我蒙蔽了双眼,不愿正视事实……”不曾见过的柔情,隐隐自他的神情中透出,只听得他恍若自喃般的低语:“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我,竟差点因此失去一切……”
“主子……”凌蝶不由得瞠大双眼,怀疑自己不仅是耳朵,连眼睛也出了毛病。
长声叹息,唐炽俯身将脸埋进她略显僵硬的颈侧,缓缓磨蹭。
“只要你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
养伤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感受到唐炽莫大的转变。
犹记得过往的他,曾被朱香琦嘲笑像个女人似的,如今的他不仅皮肤晒成了蜜色,身体也因每天做粗活而显得健壮许多。
他改变的不只是外表,还有态度,以往那副总是不可一世的傲然,以及总是夹带冷嘲热讽的语气,亦已全然不复见。
在她终于得到特赦、得以下床活动行走后,更是亲眼看见他每天认真地向孙夫人学习种植药草,以及三不五时闲来无事和孙神医斗嘴,偶尔甚至还会在他唇边觑见一抹轻浅的笑意。
毫无心机的纯然笑容……这种表情,竟会出现在自唐炽脸上?
他是唐炽啊!那个集所有邪魅于一身的唐氏少主,竟会露出这种表倩……说出去谁信?
然而,每每看呆的同时,虽对他如此的转变感到欣慰,却也有股莫名的不安一直在她心底隐隐徘徊不去……
另外,她也从唐炽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孙夫人,正是那位名闻遐迩的眠绯冢花妖,同时亦是他同父异母的姊姊一一
“因为那个老头刻意封锁消息,所以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唐炽毫不避讳地朝满怀好奇的她解说道。
当年秋蓉盗走掌门令远赴北境时已怀有身孕,而腹中的孩儿,就是秋彼岸。
最初,在知道自己尚有个手足、且还是个女的时,令他对未曾谋面的她选起满腔的妒恨。
直到他发现唐竞天不仅刻意散布谣言将她抹黑为妖,还使出千方百计欲将她置于死地,他对她的妒意,顿时转成了矛盾。
由于唐竞天嫉妒秋蓉对毒识的才华,所以连带忧惧秋彼岸会遗传母亲的才能,故欲将她除之而后快……
唐炽无奈地叹息。
那头老狐狸,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不过,虽说相处已有一段时日,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是对于该如何与这位有著一半血缘的亲人相处拿不定主意。
原本在旁静心听故事的凌蝶没来由一怔一一
奇怪,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等等!掌门令?
“那个,主子……为什么您还待在这儿?紫阳门那边呢?由谁掌控大局?”
她养伤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照理来说,理当应已继承掌门之位的人,这会儿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瞎混?
闻言,唐炽的目光蓦然一暗。
“根据外头的传言,紫阳门的掌门尚未决定下任某门人选,便因急病骤逝,故而由七位长老联合推举……”唇角嘲弄一勾。“最后的结果,则是一致同意由慕容宵继任掌门之位。”
凌蝶猛地一震。
“怎么……那掌门令呢?”不是该由持有掌门令的人执位吗?
“据说在那天的混乱之下,原本失而复返的掌门令,再度莫名地消失了。
“怎么会……”凌蝶不由得怅然。
盆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终于得手的东西,竟然……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唐炽突然朝她眨眨眼。“是白荷趁乱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