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唐炽神情肃然地双膝跪下。“无论要我付出任何代价,要你愿意救她……”
见状,孙独行仅是挑高眉梢。
“就算代价是你的命?”
“没问题!”唐炽急切地应允。
只要他愿意不计前嫌出手相救,他什么都答应!
不料,孙独行却是嘲弄一哼。“可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唐炽征了下,立刻急声:“任凭差遣!”
回应他的,仍是一声冷哼。
“可惜孙某不缺小厮和仆佣,请回吧。”挥袖送客。
唐炽顿时面如死灰,浑身僵直地跪著。
仿佛判死般决绝的拒绝,瞬间将他打入绝望的谷底。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垂眸睇向怀中已然泛青的面容,他缓缓俯身,哀励地将脸颓贴上那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娇靥。
蝶儿……
他竟是……竟是什么也做不到啊……
冷眼旁观一切的孙独行,忽觉袖子被扯了下,令他不解地回头。
“娘子,怎么了?”
见他明知故问,秋彼岸无奈一叹。
“你别闹了。”
孙独行不悦地撇嘴。
“谁闹了,也不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对待为夫和娘子你的,这只是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可那位姑娘是无辜的……”
“现在想求命的,可不是那位姑娘。”孙独行嘴硬道。“再说,他曾对你下那般毒手,你怎能毫无芥蒂?”
当初在好不容易解开他和秋彼岸之间的误会和隔阂后,两人的关系亦终于渐入佳境,最后在取得秋彼岸的同意下,顺利将她所持有的掌门令交予唐炽,还了他积欠下的人情债;可唐炽却因恶心一起,以试探之名对她下了春药“媚欢”,逼得他不得不献身救息……
不自然地僵了会儿,秋彼岸随即幽幽吐息。
“再怎么说,我们总归是亲人……”
“你亲,他可不亲!”他的怨气可是至今未消呢。
要他原谅,没门!
“虽然他的手段是过分了点,但总是替咱俩的关系起了推波助澜的效益……”秋彼岸的双颓泛起可疑的红晕。“让他将功抵过,不好吗?”
眼看心爱人儿娇艳的红颜,孙独行不由得仰天长叹,亲亲娘子都开口替那家伙求情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要再继续坚持下去的话,坏人可就换他做了,嗟!
当初,在举目无亲、身处绝望之际,唯一一个愿意伸手将她拉出那道深渊的人,是唐炽。
别无选择……没错,一开始她确实是别无选择。
自大、狂妄、任性、目中无人……关于他的缺点怎么数都数不完,优点却是连一个都没有。
对于将自己的一切交托给一个这样的主子,说实话,她不是没怨过。可在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日子里,她也只能日复一日沉浸在无穷无尽的自怜哀怨里。直到那一日……
第8章(2)
双手捧著向来被压在衣箱底部不见天日的华服正装,她脸上满是不解。“这是?”
“替本少主换上。”唐炽命令道。
“主子要参加宴会吗?”要不平常总是一身黑的他怎会突然想穿得这么正式?
“要去见我母亲。”
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说明,但他那向来冷眼看待一切的神情,竟闪耀出了不同以往的光来;就算她不懂“见母亲”这件事为何得要如此慎重,也不敢再多言,以免耽误。
那时的她还不是暗卫,所以是以贴身侍脾的身分待在一旁伺候,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和梅夫人间的互动。
极为普通的问安和闲话家常,没有过多的热络,她看见唐炽的眼底明明盈满著孺慕之情,却像是顾忌什么似的不敢多言;而梅夫人则是不知心惦著什么。神志总会忽然飘远,对于唐炽的谈话总一迳地虚应了事。
她第一次看见傲然不可一世的唐炽面露受伤的表情,却是选择隐忍,没有张扬自己的不满情绪;也是从那时开始,使她对他产生了没由来的好奇。
在不著痕迹的四方打听下,她才开始对自己侍奉的这个主子有了初步的认知……
因为自小被迫孤立,甚至深受周遭的鄙夷歧视,令他习惯性地压抑,不愿显露出真正的情绪,所有想为却不敢为、不能为的,只能透过隐晦的试探,拐弯抹角地表达他的想法感受,继而造就出他这歪劣的性格。
他一直是孤独的。
心高气傲的他,不需要同情,也不屑人安慰,但空荡的心仍旧渴望能够有所依托寄情……
所以,在因缘际会下,看到同样是孑然一身的她,才会起了恻隐之心,进而收留她吧。
像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块救命浮木,便是紧巴著不放,就算那浮木撑不住自身重量,被拖著一块儿往水底沈去,依旧不肯放……
可他们俩,究竟是谁巴著谁?又是谁拖著谁呢?
什么都愿意做……当年的她,认定这句要求是他恶意的刁难。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这么想一一在那句刁难的背后,其实是希望“不论是怎样的他,她都能够接受”吧?
每每看著他为了一点解不开的心结不断地钻牛角尖,即便她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守往一旁为他心疼,心疼她那不懂得表达的笨主子,明明心里藏著不安,却只会以嚣张的姿态故做坚强……
她是他的暗卫啊。
暗卫的职责,就是要守护主子,替主子挡去所有风雨危难,不是吗?
所以,她会保护他的。
“不必担心,你不真是一个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她一直都想这么告诉他,却总是说不出口……
是因为,她的心里也有不安吧。
即使希望能够永远陪在他身边,但若他所希望相伴一生的人不是自己……
她不知道,也许从头至尾,不过就是自己在自作多倩。
她不敢去想,不愿深思一一
也许,在两人之间,依赖甚深、近乎死缠烂打的人,其实是她吧。
“……她的情况如何?”
凌蝶的意识飘浮在朦胧的黑暗里,隐隐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带著焦息。
“那些杂毒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比较严重的是她内肪的伤势。虽然她是习武之身,复原能力较常人强些,可还是得休养好一阵子才行……怎么,看你那表情,难不成这是你的杰作?”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讽刺道,“还以为你们是遭遇了什么劫难,结果是你伤了自己人,心生内疚才大老远跑来求救吗?”
“……是。”那熟悉的声音满怀自责。
不是、不是这样的……无法自黑暗中挣脱的凌蝶,只能兀自在心底反驳。
“把人伤了个半死不活才来感到内疚,你是在自我安慰,以为这样就能少罪恶感吗?”
“我不是故意……”
“要是故意的话,她早没命了,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装可怜?”
不要……不要怪他,这不是他的错……
“滚出去!你今天该做的工作还没做完,在这位姑娘清醒之前,不准你踏进屋内一步。”
工作?主子……
“……你也别太欺负他了。”须臾,一阵陌生的女音无奈响起。
“欺负?这只是稍微给他点教训,你别太妇人之仁了。”
“我看他是真的很担心这位姑娘的情况,也许事实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
“我说娘子啊,你也偏袒得太明显了吧,难道都不怕为夫的吃味吗?”
“……你承认是在欺负人了?”
“当然不是。”义正词严地反骏。“是他的存在已经干扰到为夫的医疗了,瞧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要是再不支使他去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让他镇日绷紧神经待在这儿,只怕人家姑娘还没醒来,他就要先倒下了,我完全是为他看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