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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请稍待,容我回禀一下主子。”面白无须男个头很小,偏瘦,笑的时候像邻家叔伯让人不起防心,肃起容来又丝毫波动都没有,变脸像翻书。依据褒曼两世的经验,这样的人就像变色龙,较猾又心机十足,但一旦对某人忠心,就是一头忠心耿耿没有贰心的猎犬了。

  “姑娘虽是客,小的还是多嘴叮嘱你一声,要是入内,双眼不可直视我家主子,头微垂,裙摆不摇,发丝不动,中间保持十步之遥,请姑娘切记。”他照本宣科,却目光如炬的盯着褒曼的眼睛。

  这是把她当侍女教育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想见居然还有这等规定,她应该庆幸这位管家没有严格到连走路姿势都要求。



  也罢,客随主便,总之就一面之雅,往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规矩就规矩吧。

  堂屋不大,所谓的十步根本就是靠着门边。褒曼按管家嘱咐在门口处站定,朝着太师椅上那大马金刀坐着的男人行了个福礼。

  屋里静寂无声,既没有叫她起,也没有免礼声。

  “大爷,那位做衣服的姑娘来了。”管家轻轻提点了下,态度恭敬卑微,声音恰恰好,不轻不重、不缓不疾。

  垂目看着茶盏的出众男人这才扬起炯炯有神的锐利眸子,顺手把酥光宝晕的天青官窑兔毫盏递给了管家。

  他有着宽大明亮的印堂,眼神是全然的漠然,淡漠的恍若不像凡人,脸色青惨阴森得不像话,腰间垂着一个通体无瑕的玉蝉,上穿的是苎丝直裰,苎麻布光泽能追绸缎,重量轻,穿着凉爽,染色后便是苎丝,杏色刻丝袖双鱼荷包的金丝闪着寸芒,气度雍容,丰神飘洒。



  那位管家的警语还在耳边,目光只敢由垂下的睫溜了一眼,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位爷似乎这时才感觉到她的存在,向老九递了个眼神。

  老九像个传话筒似的免了褒曼的礼。

  “说。”他的脸色如此之难看,没有人能从面上清楚分辨他心情好坏,再加上他的嗓音幽凉,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褒曼遍体生凉。

  不过,他的“说”字是给老九管家的。

  老九清了清嗓子,“姑娘那三套衣裳已经请法师烧给了服侍我家主子多年的奶娘,齐姑甚是欢喜,托梦请我家大爷向姑娘致谢。”

  褒曼一听对方居然把她精心缝制的衣服给烧了,还烧给了死人,甚至是因为死者托梦才想见她,心里有些怪怪的。

  她那可是做给活人穿的衣裳!

  算了,纠结这个有何用,出钱的是大爷,再说人家都来托梦说喜欢,虽然这样达不到她想要的宣传效果,可换个角度想,她和姊姊合力做出来的衣服有人喜欢也堪欣慰了。

  这让她想起自己的奶娘,虽然她早在自己五岁的时候就让父亲辞退了,但是奶娘对自己噱寒问暖,无微不至,如果娘亲还活着,应该就像奶娘对她一样的好。

  所以,乳母是一种没有血缘的母亲。

  想必这位公子的奶娘也待他如子,所以在她死后还惦记着她,想给她最好的,将心比心,她能明白这位公子的心情。

  “能得到大爷的赏识和齐姑的欢喜,就好。”她表现得很淡定,没有急着谄媚阿谀,没有过多粉饰的言词。

  能用她的衣服送死者一程,她也算间接做了好事。

  说完,她又屈膝一蹲。“小女子收下公子的谢意,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小女子告辞了。”她还是赶紧出去吧,反正这里也没她的事了。

  老九唤来一个人高马大却有张娃娃脸的汉子送她出去,临上轿子前那汉子给了她一个封赏,她很大方的拿了,没看里面的数目,交给了阿汝之后,一行人就离开了一进小院。

  “大爷,那位姑娘已经走了。”事情是老九一手安排的,直到褒曼进家门那一刻都有人会盯着。

  面对从小伺候他的老九,独彧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仍旧只有一号表情。

  老九也不以为意,主子的脸要是出现不该有的表情那才是恐怖。

  就算和他一起伺候着主子到大的齐姑殁了,也没有看见一滴眼泪还是哀伤表情,但是,他知道主子该为她做的一样都没落下。

  对一个下人来讲,值了。

  “咱们在路上耽误了几天,也该起程了。”这一路不管启程、打尖、饭食,殿下全无异议,他知道殿下信任他,以前或许还有个齐姑,如今……唉。

  算了,凡事等到了北越地界再说吧,目前他要操心的事还多着很。

  “你去安排。”不出意外的,独彧用四个字打发了他的贴身总管太监——这才是老九真实的身分。

  对于主子肯施舍四字箴言,老九感激涕零,飞快的吩咐下去。

  第四章 金主五皇子(2)

  老九是少数几个能近身伺候独彧,不会被他那即使在七月炎暑仍能骇得人出一身冷汗的凛冽声音给吓到的人。

  方才那个小女子看起来也稳得住,居然没在见到他的瞬间就掩面逃跑。

  至于长相一一他真没记住。

  他记不住任何人,就连他的父皇、母妃在他的印象里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这不能怪他,他的脑子不好众所周知,又长得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别说父皇不待见他,整个皇宫的人不论大小太监还是后宫嫔妃,见到他能不抖、不尖叫、不晕倒就算能人了,所以一等他成年、娶妃、就藩,他便成了永定王朝第一个被赶出京城去了封地的皇子。

  其实除了他,还有个七皇子得去封地就藩,可他有母妃的极力争取,封地显然比自己好上那么一点,起码气候温暖,不像自己所在的是苦寒之地。

  北越是个贫瘠的封地,据说农也不行,商业不行,可选择权不在他手上,父皇给了,他就得接受。

  由于老九手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才一吩咐下去,待独彧踏出小院,不知打哪里出现的马匹、车辇和亲卫早已聚齐。

  除了马匹偶尔的嘶鸣声,一群人皆安静的离去,只留下一间空屋。

  坐着轿子摇摇晃晃走在官道上的褒曼有些心不在焉,她歪在软垫上心思飘来飘去,直到入城门进了东大街,她突然啊了声,整个人倏地跳起来,直接撞上轿顶,哀了声又跌回塾子上。

  痛啊痛痛痛!

  轿夫和阿汝听到声响,赶紧寻了靠边处停轿。

  轿帘掀开,阿汝担忧的脸探进来查看。“二姑娘?”

  她龇牙咧嘴,半点形象全无。“没事没事,不小心磕着,继续走。”她只是想到一件事,一件上辈子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完全无关的事。没料到,命运改变,这辈子却见着人还搭了话……好吧,那不算搭话,那人根本是一字千金。

  虽然这只是个猜测,但从刚刚那位大爷的派头、气场和冷得刺骨的声音来看,她就是莫名直觉此人便是传闻中的“那位”……

  不过,会不会是她想岔了,毕竟那个面色寡淡的男人什么身分都没有展示出来,她凭什么对号入座?

  这种心态最要不得,很多不必要的事情都是这么滋生出来的。

  她应该要遏止自己的浮想联翩。

  上一世她正经的不想,只想跻身豪门,达成宿愿后就一直窝在内院,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绞尽脑汁的设法讨灵景王欢心,有一日她收买了王爷近身伺候的长随,有机会去侍寝食,没想到万事俱备,却被人打断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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