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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可祯这番话的用意是在嘲讽闻人璟没事找事做,都当了“齐真”还摆出夫子的派头考她,想看她是不是真把书读进脑子里,而非囫囵吞枣的看过一遍便算交差了事。

  两人台面下的较劲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旁人看不出来,可是齐可祯错估了闻人璟在学子中受欢迎的程度,每回他在族学开讲时总会吸引不少学子来旁听,他是许多人心目中的标杆,能得他一句赞扬是无上光荣。

  不知情的她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啊!正确说来是给闻人璟招祸,她的一句讽言在别人耳中听来像是欣赏,无心之言有心人,这句话成了投入池塘的小石子,涟漪一层层堆栈。

  其中以闻人璟的堂弟闻人胜表现最为明显,他一向崇拜高高在上的堂哥,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受人敬重又位高权重,从不犯错,严谨持身,在官场上的声威无人能及。但是他也痛恨处处优秀的堂哥,闻人璟越出色,官当得越大,二房嫡出的他就显得越渺小,没有一件事比得上人家,他在族中有如微不足道的小虫子,没人看得见他。



  不过事情有了转机,大伯父被拔了官,族长之位大有不保之势,而二房渐渐冒出头,他爹闻人凤有了争权的实力,一旦他爹当上了族长,他也就扬眉吐气了,不用再屈居人下。

  “夫子,齐真的病是假的,他根本没生病,有人看见他在上夫子的课时偷溜到登云阁游荡,夫子要重重的罚他,不能姑息养奸。”什么玩意儿,也敢跟小爷抢锋头,活得不耐烦了。

  “是吗?有谁能作证。”她明明算好了那时间不会有太多人走动,怎么还会不小心被人瞧见。

  “我。”

  “还有我。”

  “我也看见了。”



  闻人胜是书院中一霸,仗着嫡系的身分常常仗势欺人,他身边总是跟着几个小喽啰,是闻人家庶出的子弟以及依附过来的旁支子弟,他一扬声,他们便是非不分的揺旗呐喊。

  “闻人智、闻人勇、钱万富,你们确实亲眼所见?”这几个走狗,真想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是的,夫子。”几人异口同声,表情还乐得很,他们一致看向下巴扬得极高的闻人胜,见他满意的点头,脸上开花似的笑得更开怀。

  再笑,牙齿白呀!她总有一天整得他们哭爹喊娘。“齐真,关于他们的证词你有何解释?”

  闻人環似是不在意的瞟了闻人胜等人一眼,几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我只问一句,你们在何时看到我,我坐在哪个位置,看的是什么书,当天天气如何,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有无系带,脚下的鞋是何款式……”

  这叫一句?分明是很多句。

  闻人環此时像在大理寺问案,问得巨细靡遗,没一丝遗漏的把他们当贼间。

  底下有人面面相觑,有人掩口偷笑,有人不以为然的揺头,有人事不关己的看热闹。他们有的与齐真交好,有的和她毫无交集,更多的是不亲不疏的同窗之谊,不过所有人都不愿与闻人胜对上,他这人太蛮横了,完全不跟人讲道理,性格狡猾又卑鄙,还输不起,有他在的地方就少有安宁,不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

  但是他也有怕的人,一遇到堂哥闻人璟他就是被掐住颈子的鸡,不敢吭一声,只会在堂哥面前装乖卖巧。

  “我哪晓得……”闻人智、闻人勇、钱万富抓耳桡腮,笑得很僵。

  齐可祯沉声质问:“为什么不回答齐真的问话?”老虎不发威都当她是病猫了。

  三人齐干笑。“齐真”的话他们一句也答不上来。

  “堂哥,你要相信我,我骗爹骗娘也不敢骗你,你利眼一扫,妖魔鬼怪就无所遁形。”闻人胜乖巧的戴高帽,那谄媚的眼、恭敬到不行的笑脸,在在显示好弟弟的模样。“叫夫子。”齐可祯冷着脸,不吃他那一套。

  “是的,夫子堂哥,齐真太目无尊长了,不罚他肯定又故态复萌,他从入学以来一向眼高于顶,从不屑与同窗往来,我叫他,他还敢跑给我看。”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那叫低调,低调做人好吗!不跑还留在原地让他当木头人打呀!趋吉避四是人之本能。“那你说该怎么罚他?”

  闻人胜一听,乐了。“抄书,抄不完的书。”

  “好,既然你对抄书这么感兴趣,你们几人就把《大学·传十》的释治国平天下抄十遍,字体要工整,不许找人代抄,三日后交给我……”

  “等一下,堂哥,你说你们几人?”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他好像也包含在其中……

  “是的,你、闻人智、闻人勇、钱万富,你们四人一并罚写,一个不准少。”

  哼!挖坑给自己跳,他们还真是自讨苦吃。

  “为什么?”四人齐喊。

  齐可祯拿着戒尺,毫不客气的一人赏他们一下。“因为你们做证齐真在上我的课时装病,同时看到他在登云阁,换句话说,就是你们也溜课了,不罚你们罚谁?”

  想来阴的,她奉陪。

  平时看来好相处的齐可祯若踩到她的痛脚,她也会由温驯的小猫揺身一变凶猛的老虎,张牙舞爪的给意图欺凌到她头上的家伙一个惨痛的教训。

  “嘎?!”闻人智等人傻了,呆然不语。

  “火不能乱放,一不小心就引火烧身。”想要害人也要动动脑子,明摆着是一件蠢事还往里头栽。

  想陷害她,等长脑再说。

  “那齐真呢!他不用受罚?”平白挨罚的闻人胜很不甘心,恨恨地瞪了神情淡漠的“齐真”一眼。

  “齐真呀!我罚过了。”当她是傻的,罚自己抄写。

  闻人璟的笔锋刚劲有力,如银勾铁画,充满一股男儿刚直,而齐可祯是偏向纤秀细长的柳体,笔尖游走的是江南女子的秀气和娇柔,烟雨蒙蒙间隐约可见雨中撑、伞而行的佳人,一写字就要露馅。

  “罚过了?”那他不是枉做小人了。

  “你们当我看不出他的小伎俩吗?闻人璟三个字是晾着好看吗?”她也狐假虎威威风一回。

  齐可祯没忘了她熬夜罚写,写得手都快废了,整只手臂又沉又重,几乎抬不起来,握笔的指头全然僵直。

  “夫子精明,齐真这小子干不了坏事。”坐在旁边的元秋泉与齐真交好,以肘顶了顶好友肩头。

  被顶了一下的闻人璟目光一冷,双眸微眯。

  “好了,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物上,今日要上的是《孟子》中的梁惠王章句上,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孟子去见梁惠王,梁惠王说:“老先生你不顾千里的远路而来,该有什么好方法让我国得利吧?’孟子答曰:“王何必说利呢?我知道的只是仁义而已。”

  就着这一小段话,齐可祯将从闻人璟那儿学到的学问又加上自己的见解,一并在课堂上讲述,用她的方式说明何谓仁义,打破众所皆知的利欲观念,还诸本心。

  仁在心,以仁服人,义在外,以义治天下,心仁则百姓善,义全则众生不生乱,居家安乐,四海太平,何不乐哉。

  她循循善诱,语气低柔,以仁义为出发点,衍生出善心化善念,天佑我朝,百姓得温饱就不会有战乱,烽火不起丰衣足食,何愁国不富、民不强,利来利往无穷人。和以往的闻人璟不同,她不说大道理,只用日常发生的琐事为引子,将人带至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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