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胸狭窄,所以让岳帆好好爱你?她心胸狭窄,所以说女人不为难女人?她心胸狭窄,所以选择成全?蒋孟霜,如果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哥被蒙蔽了,才不是成全,这叫欲擒故纵,你以为她真的想走,错!这只是她的手段之一。”
“如果她真的离开钟家,你要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是皇帝下旨赐婚,玉成我和岳帆的佳话,难不成要叫我逃婚?我早就说过,会善尽本分,尊她为姊姊,会让岳帆善待她……”
让岳帆善待她?孟晟苦笑。在没有孟霜之前,燕无双何尝不被善待?怎么她出现了,燕无双能不能被善待,要由她来“让”。
摇头,他看着妹妹,满眼失望。“你说谎!”
“我没有。”
“这些日子,岳帆都在你屋里过夜,他不过回燕无双身边一个晚上,你就忍不住想偷窥,你没有妒嫉?没有忿怒?没有难受心酸?也没有想尽办法把岳帆绑住?承认吧,燕无双才是对的,没有女人能容忍分享丈夫,她们只是迫于现实,在我眼里,她不是嫉妒狭隘,而是真实勇敢,她不屑使手段,不愿意堕落,比起你,她才是品性高洁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帮她说话?你是我哥哥、不是她的。”
“我帮的是道理,醒醒吧,燕无双不是傻子,她只是看得比你更透彻。”
“不公平!哥指责我,就因为我和燕无双一样喜欢岳帆?”蒋孟霜气得跺脚。
孟晟摇头,是他的错,他没把妹妹教好。“算了,你听不进我的话。”
“哥就是要我退让?不可能的,圣旨已下,谁都不能改变。”这是她最后一道王牌。
是,这一点他无从辩驳,叹气摇头,他飞身上屋顶,施展轻功掠过钟家园林。
蒋孟霜看着哥哥的影子,一股委屈油然而生,她没错啊,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的?
几个蹿跃,孟晟落脚在静心园的凉亭上方。
听力极好的他,听见无双对着儿子说说笑笑。
心那么苦还笑得出来?傻子!
盘膝而坐,缓缓吐气,燕无双总是让他感到震撼。
接下赐婚圣旨时,她毅然决然撞上梁柱,宁为玉碎、不愿瓦全。清醒后她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嘴角释然的笑意,教人心疼。受刑时,她坚持且理智,她熬着苦痛,暗示公婆那十戒尺不仅仅是为着妇德……
那一刻,他觉得,岳帆配不上她。
这样的女子不该养在后院,她本是展翅鸿鹄而非燕雀,没有人可以勉强她委屈自己。
皇上嫁公主,热闹非凡,威武将军和明月公主的佳话在京城里四处流传,同时间,嫡妻燕氏,犯下七出之罪、遭皇太后责刑之事也广为传播。
京城百姓议论纷纷,渐渐地,燕无双成为妒妇的代名词。
无双没有为自己争辩,即使许多话传到跟前,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揭过。
婆婆不舍,没让她出席婚宴,免得遭外人指指点点、恶意批评。她理解婆婆的善意,称病躲在屋里,即使从早到晚,心抽着、疼着、压抑着,却始终没有让笑容暂离。
因为,她面对的是儿子。
侧躺在床边,无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圜儿,她在他耳畔哼着催眠曲。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我要走到世界的尽头,寻找传说已久的雪人,还要用尽我一切办法,让他学会念你的名字……最后还要平安回来,回来告诉你那一切,亲亲我的宝贝……
这是无双很喜欢的歌,从小到大,长在亚热带国家的她,向往着在院子里堆雪人,让雪人静静地守在窗边,守护自己一整个冬季。
“娘。”圜儿轻唤。
无双看着儿子,圜儿长得多好啊,眉毛很浓、目光很清澈,漂亮的五官,漂亮得像个女孩儿似地,他微扬的嘴角,像是永远都在笑。
长大后定也会像迷倒众生吧。
“娘唱好多遍了呢,怎还不睡?”亲亲儿子的额头,她把儿子搂进怀里。
“圜儿害怕。”
四个字,拧了她的心。
害怕?是啊,她也好怕,一场世人称颂的婚礼,却带给她无穷恐惧,她看不见明天、不知道未来,她不晓得会不会有一天,她为自己的坚持,深深后悔。
但是在儿子面前,她没有害怕的权利。
顺顺圜儿的碎发,无双柔声问:“怕什么?”
“怕爹娶霜姨后,不要我们了。”
凝视圜儿,酸了眼、酸了口鼻,这么敏感的孩子,她怎舍得下?
可是……不舍?毁灭的将会是他们两个,她经历过的,不是空言幻想。
再亲亲他的额头、亲亲他的脸,无双深吸气。“别怕,爹不要咱们没关系,重要的是,咱们得要紧着自己。”
“圜儿不懂。”
“娘告诉你,不被爱的人并不可怜,可怜的是,不爱自己的人。霜姨进门后,爹自然得为她费心,圜儿千万别为这种事生气,因为这叫人之常情,终究要陪伴爹一辈子的是霜姨,不是圜儿。你能做的是加倍疼爱自己,别让自己受委屈。”
“疼爱自己?”
“定下目标、追逐梦想,增长见识、争取自由,这是爱自己最重要的步骤。”
第二章 新人笑,旧人哭(2)
“为什么这是爱自己?”
“因为有能力,才能面对外界的所有挑战,因为有能力,才不害怕走出尚书府这道栅栏。栅栏是种保护却也是限制,等圜儿有足够能耐摆脱这一切,那便能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再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限制你,‘从心所欲’是送给自己最美好的礼物。”
圜儿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迟疑片刻后,又问:“那……娘呢?娘也要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离开尚书府这道栅栏吗?是不是爹不要娘,娘便不要圜儿了?”
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已经在下人当中传播开了吗?
胆敢把这些话传到圜儿耳里,是不是意谓他们母子在府里的地位已经松动?
不愿意在儿子面前掉泪的,但想起儿子处境,眼皮一眨,泪水顺势翻落。
泪水坠在圜儿脸上,热热的、酸酸的。
圜儿心慌,连忙从床上坐起,用小小的掌心拭去母亲泪水,但擦去一颗、又落下一串,怎么都擦不 干。
他像小大人似地,怕激得母亲伤心,强忍不哭,小小的鼻头却渐渐泛红。
看着他,无双一颗心酸透……怎么办,这么可爱体贴、美好温顺的儿子,她怎舍得下?但不舍下……她的人生将再度毁灭啊……
“娘,勇敢,不哭。”他哽咽出声。
她摇头又点头,深吸气,用手背抹去泪珠子,捧起儿子的脸,郑重说:“圜儿,你要记住,不管在不在身边,娘都好爱你,娘不会不要你,你是娘最珍贵的宝贝。”
所以……他猜对了,垂首,脸色黯然,片刻,圜儿又问:“娘要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你爹的地方……她没说,只是心疼地把儿子搂进怀里,亲亲他的额、亲亲他的发,在上头不断落下自己的爱。
“娘要去世界的尽头寻找雪人,还要教会他念你的名字。”
“圜儿可以跟娘一起去吗?”
“不行,圜儿太小。不过娘会给你写信,告诉你,娘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娘也会平安回来吗?”
回来……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回不来了。
可是,她笑着、公然说谎。“当然会,如果圜儿等得不耐烦,就努力吃饭,快快长大,把书读好,等脑子够聪明、不会被坏人骗,等武功练成,身子够强壮、不会被匪徒欺负,就去寻找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