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时光在极度的暧昧中静静流逝,当她以为自己一颗仓皇的芳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时,他总算放开了她。
“走开。”他命令。
她一动也不动。
“回床上睡觉去。”
“……”
“快走!”
他严厉地赶她离开,她心口乍冷。
原来她的夫君,并不想要她。
她默默起身,收拾好水盆与毛巾,回到床上。
这夜,新婚的夫妻俩各据一榻,各自失眠。
宋可云几乎一夜未眠。
直到东方泛白,她才朦胧睡了片刻,不一会儿又醒了,坐直上半身,恍惚地望著窗外透进的天光。
是什么时辰了呢?
看这天色,似乎已经天亮好一阵子了,她这个做人媳妇的或许该起来准备早膳了。
她悄悄下床,前往浴室,经过贵妃榻时,瞥了躺在上头的夫婿一眼,他依然沉睡著。
梳洗过后,她打开衣柜,搜寻许久,总算挑出一件样式保守的棉质连身裙,换上了,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卧房,来到客厅。
她怔立著,看著满室琳琅满目的家具与摆设,一股强烈的无助感又在心头蔓延。
就在昨夜,她的新婚之夜,她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嫁错了郎君,并且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这里不是她原先想像的,是个邻近蜀都的城镇,这里比她所听说的大唐首都长安更加繁华,更加先进。
这里,是被称为“台湾”的地方。
她从未听说过台湾,也很讶异这里的人们称呼大唐为“越南”,莫非这里是大唐以北的国家?但这偏暖的天候,该比较像南方啊!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为何她明明是在蜀都的郊外落了水,被救醒以后,却来到如此遥远的国度?她究竟昏迷了多久?
而她的夫君,既生得相貌堂堂,家境看来也颇富裕,为何需要买一个异地新娘?他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宋可云啊,你该如何是好?”
她恍惚地呢喃,这问题,她已扪心自问不下百次,但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她觉得害怕,觉得慌,若是这家人知道他们娶错了新娘,会将她赶出门吗?而她孤身在这遥远的异乡,又能投靠谁?
不,她不能被赶走,无论如何,都得令他们对她这个媳妇感到满意……
下定决心后,宋可云深深呼吸,强压下满腔惊惧,她在客厅绕了一圈,弯进半开放式的厨房。
她检视著厨房里的器具,忆起自己昨晚在电视节目里看到的料理教学,她模仿著节目里的男厨师,打开冰箱,果然见到满满丰富的食材。
这些都是什么呢?
她一一点拣,取出自己能辨认的,鸡蛋、青菜、豆腐、猪肉……看来足够她煮几样小菜了。
那米呢?
她来回翻找橱柜,好片刻,总算找到了米缸,以及一个沉重的陶锅,她盛了几杯米,在陶锅里洗米淘米。
第2章(2)
当珠嫂来到厨房时,宋可云正和瓦斯炉奋斗,她想著究竟该按哪个地方才能像电视里的厨师那样点燃火苗。
“少奶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珠嫂见到她,有些惊讶。
她扬眸,即便心里满是不安,还是绽出浅浅的笑容。
“珠嫂,早啊。”
“现在才六点多呢!你不用这么早起啊,多睡一会儿多好!”
六点?宋可云眨眨眼,这对她而言又是个新鲜词汇。这里的人不是用子、丑、寅、卯来分时辰的吗?
“珠嫂,我想做点早膳给公公婆婆和夫君吃,可是……”
“早膳?”珠嫂眨眨眼。
“喔,你说早餐啊!不用啦,三餐什么的我来做就好了,其他家事晚一点阿喜也会来帮忙,少奶奶你是少爷娶进来的老婆,又是刚新婚的新娘子,你什么都不用做啦!这些事我们佣人来做就好了。”
她可以吗?身为这家人的长媳妇,却无须操劳,只要坐著享清福就好?
不!不成的,她必须证明自己能对这个家有贡献才行,否则他们会赶走她,就连她自己的亲生爹爹都能为了一箱银子将她卖掉,更何况这个与她毫无血脉渊源的夫家?
一念及此,宋可云再也掩不住心慌,忽地握住珠嫂的手。
“珠嫂,你教我吧!”
珠嫂一愣。
“教你什么?”
“教教我,怎么做出一桌丰盛料理?我的夫君爱吃什么?公公婆婆爱吃什么?
你都跟我说吧!好吗?”她恳求地低语。
珠嫂被她的真诚打动了,满脸盈笑。
“我知道了,你毕竟是新嫁进来的媳妇,当然想讨好夫家的人……说实在的,现在像你这么懂得孝顺的女孩子很少了,我看外头那些年轻女生,一个比一个还公主病!”
公主病?宋可云不解。
“呵呵,不是说你啦!我瞧你脾气挺温柔的,长得也漂亮,就是这脸……”珠嫂蓦地顿住,迟疑地望向她左脸下缘。
她知道珠嫂注意到了什么,用手轻抚脸上的伤疤,微微苦笑。
“这是我十七岁那年,被火烫伤的……”
“什么?被火烫伤?!”
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宋可云与珠嫂听了,同时讶然回首。
“太太,你醒啦,早啊!”珠嫂自然地打招呼。
宋可云却是全身僵凝,言语在唇畔挣扎地吐不出来,她看著陆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她丈夫的母亲,她的婆婆。
她看得出来,婆婆并不喜欢她,那犀利的眼神分明带著嫌恶。
她芳心一沉。
“我要取消这门亲事!”
周秀芝摇醒丈夫,气呼呼地宣布。
“你胡说什么啊?”陆文龙揉揉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地打呵欠。
“昨天才刚把媳妇娶进门,你今天就要反悔?”
“反悔怎么了?我就要反悔!”周秀芝蛮不讲理。
“反正还没去户政事务所登记,这个结婚根本就不算数!”
“唉,你到底怎么了?儿媳妇是哪里惹到你了?”
“她脸上有疤!”
“什么?”陆文龙愣住。
“这里!”周秀芝指了指自己左脸下缘处。
“她这边有个以前烫伤留下来的伤症。”
“怎么会有烫伤的?看照片没有啊!”
“所以我才生气啊!她明明就是用假照片来骗我们!连照片都可以作假,你想想还有什么不能假?我现在怀疑她可能根本没念过大学。”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昨天就觉得她怪怪的,好像傻了似的,一问三不知。”
“我看她还行啊,个性好像挺好的,说话也挺温柔……”
“温柔?!你不觉得她说话腔调很土吗?”
“人家越南来的,难免有点口音咩。”
“哎呀!总之我不喜欢她啦!”周秀芝讲不过丈夫,气得翻棉被。
“我们陆家怎么能娶一个越南新娘?而且脸上还有疤!这太委屈我们英麒了!”
“娶都娶了……”
“就说了没登记不算数!”
“老婆,你别闹了……”
“不管啦!总之我要叫英麒把她送回越南去,那女孩子不配进我们陆家的门……”
“如果我偏偏要她呢?”一道低沉的声嗓从容落下。
陆家父母怔了怔,这才惊觉儿子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面色凝重,站姿挺拔,撑著一身傲骨。
“英麒,你都听见啦?”周秀芝有些心虚地问。
“对,我都听见了。”陆英麒带上房门,来到父母身前。
“你们想把她送回越南?”
周秀芝见儿子面色不善,犹豫不语,倒是陆文龙主动答腔。
“是啊,你妈说她脸上有烫伤的疤,嫌她长得丑。”
“那种程度的伤疤,做点美容手术就能修复了。”陆英麒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