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孝佟不理会如叶打量的目光,径自走到季霏倌面前,如叶很识相的先到拱门外等候。
“你这个丫头很机灵。”
“谢谢世子爷夸奖。”
“我不解,为何要假装不擅长下棋?”
她一楞,不答反问:“世子爷为何有此认为?”他果然知道她会下棋,可是,他如何得知?
“福恩寺的桃花林,你破了先生的棋局。”
季霏倌倏然瞪大眼睛,“你在那儿?!”
“我的启蒙先生陆先生路过京城,我陪他一起上福恩寺赏桃花,他见桃花林的石桌上摆了棋盘,玩心大起,便摆了琢磨许久引以为傲的残局,想看看离京之前是否有人能破解,没想到他与福恩寺上的大师聊了一个时辰,你就解了。”
“那位陆先生知道对弈的人是我吗?”
“我没说,你是不是应该谢我?”左孝佟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季霏倌怔楞了下,语带懊恼的道:“我在宜津帮了你,你是不是忘了?”
左孝佟很无奈的双手一摊,“好吧,我们扯平。不过,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要不哪日我不小心把你的底细泄漏了,这可就不是我的错。”
从前世到今生,她觉得自个儿好像第一次认识他,原来,他也有孩子似的一面……前世,因为他们在棋盘上战得烟硝味弥漫,也因为他又冷又硬的样子,她认定他是个不容易掌控的男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他……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执念,夏建枋在她眼中格外顺眼,更教她生出更换夫君人选的念头。
“我又不能进宫任棋待诏,何必在这上头争强好胜?”
“有道理。”不过,他并不相信,无意争强好胜也许有,但是绝不至于就此缩手缩脚,完全不给自个儿表现的机会。
她可不管他是否接受这个理由,问道:“你会信守承诺吧?”
“我可不想惹你生气。”
一顿,季霏倌白晰的脸儿转为绯红,他这是什么口气,感觉好像在调戏她。
“我不会将你的底细说出去,可是往后与我对弈,你必须全力以赴。”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就是不希望她在他面前隐藏自己。
“成交。”季霏倌答得很爽快,这有何困难?他们只怕成亲后才有机会坐下来对弈,她当然也没必要在他面前遮掩实力。
第四章 态度与众不同(1)
堂哥婚礼结束后,待新娘子回门,拗不过亲戚们热情相留,又住了一些时日,季霏倌这才跟季老夫人收拾箱笼回京,可是,为何多了两方人马——左孝佟和夏建枋?虽说他们在湘州期间曾上门向祖母请安,祖母因为担心他们出门在外不懂照顾自己,热情的邀请他们在老宅住下,当然,他们都婉拒了,毕竟他们身边跟着不少人……总之,他们也用不着护送她们回去吧,前世,他们可没有闹出这一幕,为何今世全跑来凑热闹?
“他们昨日来辞行,说是今日返京,正巧我们也要回京,不如结伴同行。”季老夫人像个顽童似的对她挤眉弄眼。“这路上你们可以多相处。”
“祖母!”季霏倌害羞的脸红了。
“佟哥儿看起来又冷又硬,不易相处,可是为人处事端正,屋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儿,是个好的。”季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季霏倌,虽说这门亲事是季家高攀了,可是若所嫁并非良人,她绝不允许。
“他是辅国公世子,我哪敢嫌弃他不好?”
“佟哥儿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虽然体弱多病,但是逢人就笑,率性又热情,很讨人喜欢,要不皇上也不会将他召进宫陪四皇子读书。不过谁也没想到,因为进宫读书,倒教他从云端摔落泥里,从此冰冷沉默,再也不笑了。”
他的脚为何落下残疾,她略有耳闻,也知道她能以庶女的身分与他订亲,全是因为这个意外,可是却没想到他原来是一个如此热情可爱的男孩,不过,祖母会不会越扯越远了?
她只是不解回程为何多了两方人马……算了,她还是闭上嘴巴少说几句,今日就当作巧合好了。
从湘州到宜津他们坐马车,再从宜津搭船北上。
季霏倌不喜欢坐马车,可是此行有外男,她不便坐在马车外面,还好入秋了,暑气不再逼得人头昏脑胀,只是上了船,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待在舱房,舱房外空气流通,又有美好的风光,为何要窝在舱房内?
这日到了商州,他们将船停在这儿过夜,还从岸边的渔夫那儿采买了一些河鲜,弄了河鲜火锅,吃了河鲜大餐。
用过饭,夏建枋突然来了兴致,“左兄,我们来下棋吧。”
左孝佟不着痕迹的瞥了季霏倌一眼,难得配合度十足的点头应允。
左孝佟能够成为皇上的棋友,棋艺自然在众人之上,不过夏建枋显然在这上头费了不少心思,气势竟然不在左孝佟之下。
季霏倌没有兴趣观战,可是连祖母都在一旁凑热闹,若她躲得远远的,岂不是太奇怪了?不过看着看着,她就看出乐趣来了,原来左孝佟是一只狐狸,棋盘上的他显得温润沉稳,让人感觉不到杀气,反倒是夏建枋气势凌厉,与外表的温厚文雅截然不同,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占了上风。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落在左孝佟身上,左孝佟正好抬起头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她忙不迭的像个犯错的孩子低下头,可是心跳越来越快,真应该不管不顾的躲进舱房看书,要不宣称身子不适也好。
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从刚刚的慌乱之中平静下来,季老夫人也来了兴致了。“四丫头,你陪祖母下一盘吧。”
左孝佟和夏建枋闻言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她,季霏倌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她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他们下他们的棋,她们下她们的棋,互不相干,不过,她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害她不知道自个儿该如何下棋。
“四丫头,专心下棋。”
季霏倌有一种被人家从火炉捞出来的感觉,不但全身红通通的,还会烫人,害她都结巴了,还差点挤不出话来。“我……许久未下棋了。”
“许久未下棋也不至于不会下棋啊。”
“自从撞到脑子,我就变笨了。”她呐呐道。
“祖母倒觉得你更聪明了。”
季老夫人在永宁侯府是最有权威的存在,却也是最没有声音的人,一来,长子太过懦弱,若她再处处指手划脚,只怕他更不经事,更撑不起永宁侯府,二来,家和万事兴,她唯有一碗水端平,不偏颇任何人,方能避免在孩子之间制造更大的纷争。
府里的事她皆看在眼里,但是未到不可收拾,她绝不出声,也因此明知四丫头在生辰宴上受了委屈,却只送金银首饰安抚,并未出言责备任何人。果然,这个决定是对的,她看着最聪明出色的孙女从张扬外显变得圆融内敛,觉得自个儿可以完全放心了。
“我就是再笨,也是您的孙女。”
“祖母就是再偏心,也不能厚着脸皮吹捧,教人笑话了。”
她真的是哑口无言了。
“你啊,专心下棋就对了。”
好吧,当作身边没有半个人,专心下棋,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可是隔日,她就发现这是痴人说梦话,有一就摆脱不了二,再加上左孝佟刻意说动,她不但要陪祖母下棋,还要陪左孝佟和夏建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