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头上的伤口早已痊愈,可是……”他不禁欲言又止。“眼睛却看不见,太医开了好几种药方,不管是喝的还是涂抹,都不见生效。”
“看不见?怎么会看不见?”睿仙捂唇惊呼,原以为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想到会是如此严重。
炎府管事摇头叹息。“连太医也找不出病因,个个束手无策,四爷这两个多月来都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听他这么说,睿仙心急如焚地看着身旁的表姨父和表姨母,知晓身为医者,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病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两位长辈身上了。
没见到病人,纪氏不敢妄下断语,于是询问夫婿的意见。“相公怎么看?”
区大夫抚着下巴的胡子,沉吟了下。“既然皇上都开口了,咱们就走一趟炎府,等看过之后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纪氏便对炎府管事说:“请管事稍候片刻,咱们进去拿些东西,很快就好。”
炎府管事如释重负。“是。”
“表姨父、表姨母……”睿仙跟着他们进了内屋,开口提出请求。“我可以跟你们去炎府吗?也许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四郎哥的机会,她不敢奢求别的,只是想看对方一眼,只是一眼就好。
纪氏倒不反对,增广见闻也是件好事,便点头答应了。
她露出喜色。“多谢表姨母。”
于是,睿仙跟着纪氏坐上炎府派来的两顶轿子,区大夫则用走的,一路上也不断询问炎府管事有关四爷的病情。
待一行人来到炎府,从偏门进入,到达内宅的院子,这才下轿,一路往里头走去,睿仙等三人都不禁对这座四周围绕着高三丈有余的砖墙,封闭牢固、威严气派的府第感到叹为观止。
睿仙已经见识过唐家大宅的雕梁画栋,不过跟这座炎府一比,也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请!”炎府管事在前头带路。
她和表姨母跟在表姨父身后,来到一座大院,跨进敞开的垂花门,这才到了炎承霄平日生活起居的地方。
想到就要见到四郎哥……不!应该说四爷,睿仙拉拢了下身上的披风,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待,想起坊间的一些传言,说他至今二十有五,尚未有迎娶正室的打算,只因不肯屈就,若不是公主,就要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自己。
她心中暗想,要是换作四郎哥,才不会像大家说的那般眼高于顶,他不嫌弃她嫁过人,还说要娶她为妻……可如今那个男人是四爷,自然不可能娶普通人家的闺女,姿色、出身都要最上品,他才看得上眼。
众人顺着檐廊往前走,来到房门外,就听到屋内传出男子的斥喝。
“……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只是看不见,还没有死。”炎承霄心情已经够糟了,还要应付小妾的泪水,想不发脾气都难。
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妾用巾帕捂唇,哭着跑出来,险些撞上正要进门的人,她们只不过是想来安慰四爷,可是见到人之后,又担心他的眼睛再也好不了,忍不住掉下眼泪。
“四爷心情不好,你们进去搅和什么?”炎府的管事当场又训了一顿。“以后没有召唤,不许来这里!”
“是……”三位小妾抽泣地回道。
炎府管事回头请客人稍候,先进去禀报。“四爷,六安堂的区大夫和纪大夫已经请来了,正在外头等候。”
“我曾听闻两位大夫医术了得,可是连太医都治不好我的眼睛,他们又真有办法吗?不过连皇上都对他们深具信心,也只好试试了……”炎承霄坐在几案旁,意志有些消沉。“请他们进来吧!”
“是。”炎府管事马上转身来到房门口,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区大夫、纪大夫,四爷有请。”
闻言,姚睿仙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跟在两位长辈后头进去。
当她踏进屋内,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只有这名重生之前唤作四郎哥,如今却只能叫一声四爷的男人,只见他两道墨黑修长的眉毛,此刻眉头紧攒,一双本该神采奕奕的双眼,不仅失去应有的光芒,毫无聚焦地凝视前方,双唇因为情绪不佳而抿起,下巴冒出点点青色胡髭,鬓边垂落着几缕发丝,可以说得上不修边幅,足以见得双目失明的打击对炎承霄来说有多大。
以为和这个男人从此形同陌路,想不到命运又将两人牵引在一块儿,再次有了交集,睿仙只要想起重生之前四郎哥对自己种种的好,还是不由得祈求老天爷,让他的视力早日恢复。
“四爷还能够开口骂人,看来精神不错。”区大夫向来不是正经八百说话的人,就连在皇上面前,有时还会调侃两句。
炎承霄一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嗓音,八成就是被称为“神医”的区大夫,于是自我解嘲地说:“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都好得很。”
“不过四爷应该有好些天不得眠,肝气郁结而化火,火气自然也大了。”纪氏打量着他的气色说。
他不禁猜想这一道妇人嗓音的主人,多半就是纪大夫了。“只要是大夫都能看得出来,身为我朝第一位女大夫,医治过无数的病人,应该不仅这点能耐才是。”
听他口气不善,纪氏也不着恼,凡是病人,没几个人有办法做到平心静气的地步。“其他毛病要等我帮四爷把过脉之后才能评断。”
闻言,只见炎承霄两眼直视前方,把右手摆在几案上,倒想听听看他们有何不同的高见。“那就把脉吧!”
纪氏看了夫婿一眼,便在几旁的另一张座椅上落坐,然后侧过身,将两指放在炎承霄手腕的脉搏上,开始把脉。
就在这时,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闻讯赶来关切。
“见过三位夫人。”区大夫拱手见礼。
长年吃斋念佛,把管理内务的责任交给三弟妹的大夫人,可把希望都放在他们夫妻身上了。“有劳两位大夫了。”
“好说。”区大夫客气一笑,他心想自己跟眼科不熟,还抓不准治疗的方向,只好等妻子诊脉之后再说了。
于是,三位夫人也都坐下,看着纪氏聚精会神地为小叔把脉,但愿能找出真正的病因,好对症下药。
“……请四爷把另一只手给我。”纪氏说。
炎承霄便把左手也伸过去。
房内安静无声,却酝酿着不安的气息。
由于所有的人都把焦点摆在纪氏身上,睿仙可以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多看炎承霄几眼。
过了片刻,纪氏把手收了回去,接着又检视他的双眼,然后经过炎承霄同意,在眼眶周围四个穴道予以针灸。
“……四爷感觉如何?”纪氏问。
他摇了下头。“并没有任何感觉。”
“那么请四爷张嘴,让我看一下舌苔。”她又说道。
炎承霄紧握了下座椅扶手,耐住性子配合。
“多谢四爷,可以了。”当纪氏把针具二拔取,这才从座椅上起身,面对期待解答的三位夫人,道出诊断之后的结果。“四爷颅内的瘀血已化,除了肝火旺、舌苔微黄,显见食欲不振之外,看不出其他问题。”
“这就是你的结论?”炎承霄用力拍打了下座椅扶手,大声怒斥。“难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就不是个问题?”
三夫人焦急地问:“就连纪大夫都找不出病因?”
“确实如此。”纪氏叹道。
炎承霄扶着座椅起身,抽紧下颚吼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