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睇向站在御书案前的亲信大臣,同时也是他的小舅父。“靖远侯才刚离开,你在外头应该有遇到。”
“是,微臣遇到了。”炎承霄脑子动得很快。“记得靖远侯是赵大人的女婿,莫非是专程进宫来替赵家求情的?”
他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才将它合上。“原本朕也以为是受他的正室所托,前来跟朕求情,不过靖远侯却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判什么罪,就由朝廷律法来决定,对此他毫无异议。”
“看来靖远侯是个明理之人。”炎承霄因此多了几分好印象。
皇上一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去了大理寺,赵德洸的反应如何?”
“回皇上,自然是暴跳如雷,也猜到皇上要他在家反省三年的用意。”依自己的观察,可以这么肯定,也因为谁也不知三年后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再来烦恼,目前还不急。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只是在这之前没料到朕会想出这个办法,既然目前还斩他不得,又不能违抗先帝的旨意,就只能这么办。”皇上一脸得意非凡。“他始终看轻朕,当朕是黄口小儿,真以为朕拿他没办法。”
炎承霄谨慎地问:“那么太皇太后那边,又该如何解决?”
“等了这么多年,也到了跟她摊牌的时候了。”先帝不敢做的事,就由自己动手,皇上眼底闇光浮动地说。
他自然听得懂,但不能过问,也不能插手,免得招来闲话,相信皇上会处理得很好。“微臣明白。”想到大姊当年被废,又在冷宫吃了不少苦头,全是拜太皇太后所赐,若是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话才说着,皇上已经起身,从御书案后头走出来。“这里闷,陪朕出去走一走。”旨意一下,不只炎承霄,连内侍、宫女都跟着。
第6章(2)
才踏出御书房,炎承霄就见一名宫女两手捧着食案,上头摆了精致的水果和刚做好的糕饼,一路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朝他们走来。
他认得这是一年多来,相当受到皇上宠爱的宫女,记得叫做李繁星,大胆无礼的行径,可是传遍整个后宫。
皇上挑起眉梢,明知故问。“昨晚又没睡饱?”
“自从来到这儿之后,奴婢从来没一天睡饱过……”李繁星还是适应不了这种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做得比驴多的日子,虽然已经比其他宫女好命,可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回到原本的世界。
“是吗?”皇上用眼色示意内侍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朕倒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每天都睡得饱。”
李繁星瞥了一眼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想到皇上近来的眼神愈来愈火热露骨,心里多少有数。“还请皇上明示!”
“朕可以册封你为嫔妃。”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脸上不见喜色,口气淡然。“多谢皇上好意,奴婢讨厌麻烦,也想活久一点,不想太早去阎王爷那儿报到。”
“你就这么怕死?”皇上笑谑地问道。
“不是怕死,而是超级怕死。”她特意加强语气。
皇上低笑两声。“朕以为你够聪明,应该不会太早死。”
“皇上错了!”大概只有李繁星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就是因为太聪明,才会早死,可是要故意装笨,又太辛苦了,所以奴婢还是继续当宫女就好……”要她跟一个可以和那么多女人上床的男人,又不是脑袋坏掉,更何况她也不相信这些有钱有势的男人身上有种叫做“真心”的东西。
接着,她福了个身。“奴婢告退!”
看着李繁星转身速速离去,不似其他的嫔妃,总是一再地回头,企盼能得到自己眷恋的目光,虽知她的来历不寻常,还是有很深的挫败感,俊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失落。
“朕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屈服?”占有她的身子很简单,问题是想得到她的心才是最困难的。
站在身后的炎承霄顺势接腔。“依微臣之见,自然是用诚意来打动她,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跟着皇上。”
皇上偏头觑着他。“难不成是你的经验之谈?”
“回皇上,确实是微臣的经验之谈。”他承认地说。
“朕倒没听说过你喜欢上哪一户人家的千金,身边除了几个小妾,也只有六安堂纪大夫的那位表外甥女……”皇上瞥他一眼,有意无意地说道.,“提起这位姚氏,朕才想到你列出一干有功之人,她也名列其中。”
炎承霄拱手回道:“是,皇上,在前往江临府这一路上,多亏有她的好眼力,帮了微臣不少的忙,功不可没。”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得想一想该赏赐些什么……”他想从炎承霄不动声色的脸上找到一丝变化。“不过前些日子朕又听说她并非是真的寡妇,而是被夫家休离的弃妇,倒是颇为意外。”
“皇上已经知道了?”炎承霄怔了怔。
他嗓音一沉。“既然你的眼睛已经痊愈了,就不要再跟她有所牵扯,传扬出去也不好听,牢牢记住朕的话。”
这番话警告的意味浓厚,令炎承霄不由得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决然的尊贵背影,告诉自己不要急躁,等说服兄嫂之后再说。
六月初,天气逐渐炎热。
就在这时,宫里传出消息,太皇太后因凤体违和,需要静心养病,从今日起,不见任何人,让想依赖她救命的赵家人,希望跟着落空。
只有炎承霄知晓内情,虽不知皇上做了些什么,但总算让太皇太后不再袒护赵家,至少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这天,当他回到府里,已经接近子时。
“阿贵,你先下去歇着吧。”虽然身体很疲累,可是却没有睡意,炎承霄索性到外头乘凉。
跟在主子身后,阿贵机灵地说:“不如奴才去拿酒来,一面赏月一面喝酒,这才叫风雅。”
“你又懂得什么叫风雅了?”他一脸失笑。“可惜就算有美酒佳肴,也有天上的明月相伴,还是少了一个人,仍显孤独。”
不过才几个月,已经习惯有睿仙在身旁,在他需有个人商量时,可以适时提出意见,在他过度傲慢自信时,会及时浇他一盆冷水,一旦少了她,宛如一叶扁舟失去了方向,不知要飘向何方,原来感情这东西会让人变得如此无助,可是却又像上了瘾,不想把它戒掉。
阿贵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犯相思病,可见对姚氏用情已深。“四爷不如明天抽个空走一趟六安堂,不就见到人了?”
“不成!现在还不能!”炎承霄用力摇头。“要等二哥他们同意亲事,以及说服皇上之后,才能去见她。”
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所以必须忍耐!
炎承霄就这么两手负在身后,仰头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不知睿仙是否跟自己一样,也正看着它?
“四郎!”先是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有人唤道。
“二哥……还有三哥?”炎承霄旋过身躯,看着两位兄长突然来到北院,还真是个惊喜。“都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二爷呵呵一笑。“知道你刚回府,就找你三哥一起过来,咱们兄弟三个已经好久没聚在一起喝两杯了。”
“阿贵,马上去拿酒和小菜!”难得兄长有这个兴致,他当然奉陪。
阿贵笑嘻嘻地张罗去了。
他领着两位兄长回到寝房,各自在桌旁坐下,在等酒来的空档,话匣子一开,不禁聊起赵家的事,也说到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