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这样的转折,陆功勤跟苏深雪还真是惊讶。
「外祖父,为何您会改变心意?」陆功勤不禁问。
周鉴一笑,注视着苏深雪,「这其实是苏小姐自己挣来的结果。」
「咦?」苏深雪微顿,「我?」
「嗯。」周鉴点头,「这次误收皇贡之事,差点让周家遭逢有史以来最大的灾祸,这事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抄家灭族,绝非儿戏,要不是苏小姐观察入微又大胆求证,恐怕周家难逃劫难,你既是周家的贵人,亦是恩人。」
苏深雪真没想到自己因为天生好奇大胆,意外立下的大功会改变了周鉴对她的想法。
「先前功勤曾对我说,他还是孤儿及下人时,你及令尊非但没轻视他,甚至对他全心接受,甚至要将你嫁他为妻,」他微微停顿,续道:「你看见他的本质,而不在乎外在条件,而我竟如此迂腐短视,受门第之见捆绑,差点儿失去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
「是啊,苏小姐,」这时,一旁的周凤仪接腔,「这次的皇贡事件,让我们都看见了你的机智及大胆,做我们周家这门生意,最需要的便是胆大心细,而你都具备了。」
「其实换了通杀……喔不,功勤他,他看见了,也会注意到的。」
被他们如此称赞,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她也满佩服自己的啦。
「我们开赌坊的,每天都要面对各形各色的赌客,也要严防有人出千诈赌,久而久之便练就了识人的本事,实不相瞒……」她笑视着一旁的陆功勤,「他才是我的第三只眼呢,以前要是有人出千,总是他先发现的。」
「是吗?」周鉴惊异的看着陆功勤。
「是真的。」她续道:「有次他不在,我就上当中计,输了一场赌局,最后还去对方家里做了一个月的丫鬟呢。」
闻言,周鉴父女及赵一铁都讶异的轻呼,「你去人家家里当丫鬟?」
「是啊,说来话长。」她爽朗的一笑。
「那以后你再慢慢告诉我们吧。」周鉴笑叹一声,「今天找你们来最主要的就是这件事,还有关于……功勤跟陆家之间的事。」说着,他的笑意一敛,神情转为严肃。
「我跟陆家的事?」陆功勤微怔。
「是的。」周鉴点头,「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从此之后你在陆家虽然衣食无虞,却也受到秦氏压制,你爹过世后,你祖父便开始琢磨着该让你或秦氏的儿子继承陆家……秦氏是个厉害角色,你娘还在时也受了她不少气。」说起那苛刻冷酷的女人,周鉴至今还有点咬牙切齿。
「秦氏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功勤问。
「是个凡是挡住她的路,不管是谁,都会冷酷除之的女人。」周鉴重重叹息,「功勤,你可知道为何不提让你回京城认亲的事?」
陆功勤摇摇头。
「因为我担心秦氏若知道你尚在人间,恐怕会再度加害于你。」他神情严肃。
苏深雪立刻便抓住了关键——再度。「老爷子,你说再度的意思是……」
「功勤十二岁那年遭劫,对方虽说要钱,却从此没了下文,而功勤也音信全无。」那段痛苦的往事对周鉴而言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我透过各种管道,想尽所有办法,拚命的在寻找功勤的下落,可秦氏不只不曾寻找过他,甚至不到一年,就对外宣布说功勤已经死了……没多久,陆家老爷子仙逝,陆家家业全落在秦氏母子手上。」
苏深雪此时已意会过来,「老爷子是说……功勤失踪的事,是秦氏所为?」
「一点都没错。」他赞许的颔首,「事后,我一边寻找功勤,一边调查秦氏,找到了相关的人证,几乎可确定当年绑走功勤的人便是她所教唆,只可惜那些人不多久就都死于非命了……」
听了他这些话,苏深雪还真有点担心起陆功勤的生命安全了。
「功勤,虽然我们都觉得你留在周家会比较安全,但是你毕竟是陆家的嫡子,你爹活着的时候对你寄予厚望,我想他九泉之下有知,应该希望你能重返陆家。」
赵一铁的神情突然有点愤慨,「秦氏母子如今掌控了陆家的一切,就算你不回去,他们只怕也不会善罢干休。」
「外祖父,姨父,您们是说……秦氏她是当初策划整个绑架案的幕后黑手,而且还可能对我再下毒手?」
「不只是你。」周凤仪恨恨的道,「我们怀疑连姊姊的死都跟她有关。」
「什么?!」闻言,陆功勤浑身一震。
「当年姊姊遭她欺负,抑郁成疾,她后来假装好心,经常要人熬药给姊姊喝,还在姊姊面前哭着道歉说她不懂事,不该排挤她……」提起过往,周凤仪气得牙痒,「姊姊善良,不疑有他,喝了她给的药,不久便病情加重,吐血而亡。」说着,她的眼眶泛泪,神情愤恨。
「看来,这秦氏可真是个恶毒之人。」苏深雪沉吟须臾,「要是她知道陆家的的嫡子尚在人间,肯定不会放过的。」
「正是。」周鉴说:「因此老夫十分挣扎,不知该不该……」
「外祖父,若您所调查的事属实,那孙儿一定得回陆家。」陆功勤目光一凝,「她害我便罢,若真是害死我娘之人,我岂能饶她?」
周鉴一顿,「你想回陆家吗?」
「是。」他语气肯定,「还请外祖父替我安排。」
「慢着……」突然,苏深雪不知想起什么,打断了他们。
「深雪,」陆功勤疑惑的望向她,「你认为我不该回陆家吗?」
她摇头一笑,「回是一定要回,该报的仇怎能不报呢?」
「那你……」
「你不能就这样回去,得先有些本钱。」她说着,狡黠一笑。
四人看着她,一脸不解。
「你说的本钱是什么?」他问。
「现在的你,不过是只纸老虎,回了陆家也起不了作用,依我看——」她眼底闪过一抹黠光,「你得先变成一只真的老虎。」
「我真不懂你的意思了。」他神色困惑。
苏深雪拍拍胸脯,「放心吧,我想办法让你变成一只大老虎。」
周鉴虽不知道她有什么想法,但却打从心里深信着她能成为陆功勤的左膀右臂,成为他最有力的支柱。
「深雪,」这次,他直呼她的名字,深深的笑视着她,真诚的说:「谢谢你,有你在功勤身侧,老夫可安心多了。」
第6章(1)
金乌卜山了。
青城城郊官道上,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往青城前进着。
马车前后,各有一名骑士,而马车上坐着两名车夫,路上一个颠簸,马车的前轮轴竟应声断裂。
马车失去重心,翻覆在官道上,顿时一阵慌乱。
「快救少主!」
马车上的两名车夫因为受伤,反应不及,另两名骑马的随从则立刻跳下马背,冲向马车。
马车里,一名年约十八的年轻男子因马车翻覆而摔得七荤八素,但身上并无太多外伤,除了他的手。
「少主,你没大碍吧?」随从紧张的询问。
「我……的胳膊好痛……」年轻男子神情痛苦。
两人一听,立刻伸出手想把他从马车内拉出,可一碰他,他便哀叫了。
两人眼见不能贸然拉他,只好赶紧去拉起两名车夫,想一起将翻覆的马车翻转过来,可四人又怕一翻动马车,反倒让困在车里的年轻人再受伤害,因此有点无措。
这时天色已黑,风呼呼的吹来,其中还夹杂着低沉的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