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双冷眼看着老太爷与老夫人的愧疚,嘴上却软言相劝,“祖父、祖母,您们别这样,娘一直为无法伺候公婆跟前深感罪恶,若您还为娘伤怀,娘在九泉之下会不安的。
“娘很清楚,伴君如伴虎,在朝堂上、步步艰难,得罪了谁,日后怕是要落个全族遭难,娘更明白,家族联姻的重要性,她只是自怨,若非娘家帮不了爹爹,怎会让我流落在外?”
话说得够明白,她家娘亲谁都不怨、谁都理解,她愿意当小,只是柳氏心量太小,容不下一个有功程家的小妾室,让她无法侍奉长辈跟前。
这番话,让程馥双替母亲争取到一个衣冠冢,葬入程家祖坟。
柳氏为此大发脾气,摔坏几个杯子、责打几个下人。
程馥双却一点也不觉得感激,母亲都死了,摆弄这些,有意思吗?但她在长辈面前还是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让程家长辈既高兴又羞愧,高兴程家有个这么懂事的女儿,却羞愧这般对待凌湘。
程馥双也没少在程仲儒面前演戏。
她经常为父亲抚琴,同他聊起当年他与母亲相识、相爱、相恋的事儿。
“母亲日夜等待您能回去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她讲得程仲儒面有愧色,却假意不知,又道:“娘总爱说爹下江南治疫的陈年往事,娘说爹受百姓们景仰,是个天大地大的英雄,要双儿崇拜爹爹。只是双儿不懂事,怨爹不来瞧瞧女儿,娘就摸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说:“爹有爹的难处,双儿得学着体谅。””
程仲儒问道:“你娘真不怨我?”
程馥双用现代经典作家书中的台词回道:“娘说,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她仍然感谢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娘又说,她与爹心心相印、生死与共,千金宝易得,难得有情人。娘还说,她与爹前世定是经过千万次回眸,才得来今生相拥的温度,抛却前世,望断来生,她唯愿执您之手,共此一帘幽梦……”
一句接一句的缠绵情话,让程仲儒回想起凌湘的清丽、温柔、高雅,他心愧难当,夜夜辗转,他怨恨起自己的无情,数度当窗落泪。
活人总是争不过死人的,何况是一个刻薄自私、心慕权利的妻子,和一个深情款款、无怨无悔的情人。
她成功地让程仲儒与柳氏渐淡的感情雪上加霜,过年时,他甚至为了柳氏对待两个女儿的不公,狠狠握了柳氏一巴掌。
程馥双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无聊,但来而不往非君子也。
就这样,程馥双和柳氏的明争暗斗,持续了整整一年。
起初,两人分庭抗礼,但渐渐的,程馥双胜七败三,到了中期根本就是大获全胜了。
若柳氏看清楚程馥双不是好惹,愿意收手便罢,可她就是个脑残女,兼之,有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坚毅性格,让程馥双想放她一马都难。
无论如何,时间终究会慢慢往前推移。
这一天,程家五个姑娘排排站在祖父、祖母跟前听训。
她们就要进宫备选了,五个女孩从十四到十七岁,有的明眸含怯,有的端庄淑雅,有的神情天真,各有各的美,唯一相同的是,她们将用自己的一生换取程家的荣耀。
上一世备选的有七人,这一世由于程季儒早已带着妻儿离开程家,因此备选的只剩下五人。
程馥双想,身为古代女子,不管是穷的、富的,都不好过,想到这里,她向程伯儒投去鄙夷的目光。
他有一妻四妾,生下五男七女,是个多产的,但生得多又如何?那年刑台上排排跪,人头一颗颗落地,场面壮观,不知道如果他提早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下场,做人会不会厚道一点?
长辈训示完毕,大伯母将自己的嫡女、庶女带到一旁细细叮嘱。
柳氏也走到程馥双与程馥瑀面前,道:“进宫后,要走一步看三步,话别多说,万一惹了祸,娘可救不了你们。”
“是。”程馥双低眉应下。
她这乖顺的反应让柳氏气极了,她伸出带着细长指甲的纤指,怒指着她。“你!”
程馥双抬起眼,勾起冷笑,定定的瞅着柳氏。
柳氏突然觉得身子一阵发寒,她深吸口气后才有办法再说话,“你别以为那点小聪明能在贵人面前搬弄,一个不好,小心连小命都不保。”
“这话,母亲还是多叮嘱叮嘱妹妹吧,妹妹这副天真烂漫、四处得罪人的性情,不晓得会闯出多大的事儿,总不能时时让我这个姊姊兜着吧。况且在这府里,您可以一手遮天,栽赃抹黑全由您,可在外头……一个不好,小心连小命都不保。”程馥双温柔一笑,用她的话堵了回去。
“你安的是什么心,竟然诅咒自己的亲妹妹!”柳氏气得涨红了脸,若非公婆还在,她真想抓花程馥双那张脸。
“娘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哪来的亲妹妹?哦!是你吗,程馥瑀,拿我娘的嫁妆吃好穿好,还占据我嫡女的身分,啧啧,这种妹妹我可不敢认,坏事做绝是要遭天谴的,要是走得太近,雷公打错人,可怎么办才好?”程馥双说完,笑得更灿烂了。
破罐子摔破,从落选返家到出嫁,也就一个月时间,她还真的不怕柳氏使么蛾子,就算她敢,自己也没有太大损失,不过是死期往前提早三年,只不过要是她真被柳氏害死了,程伯儒会怎么处置柳氏呢?呵呵。
程馥瑀最讨厌这个平空冒出来的姊姊,自从她进程府之后,爹爹都不心疼自己了,这会儿还得寸进尺,胆敢诅咒她,她火气上窜,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挠。
就等着呢!程馥双一闪身,程馥瑀没有抓到她的脸,却一把将她的衣袖给扯落,她马上眼眶一红,无辜的道:“妹妹别恼,是姊姊的错,姊姊不该占了这件新衣裳,姊姊换下就是。”
见状,程仲儒上前怒骂道:“程馥瑀,都要出门了,你还在使什么乱!不就是件衣服,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说完,巴掌就要往女儿脸上掮去。
程馥双急急拉住他的手,劝道:“爹,息怒啊,我们就要进宫了,要是把妹妹打伤了,损及的可是程家的面子。”
程伯儒冷笑道:“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没脸货色,同她的娘一个款儿,真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伯母也附和道:“可不是吗,早该把凌氏给接回来的,她对程家有功,又生了个这么懂事多才的女儿,竟就遭了正室的妒,落了这么个下场,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程家忘恩负义。”
柳氏揽着亲生女儿的肩,怒瞪着说话的每一个人。
“够了!”程老太爷看不下去了,沉声一喝,“双儿,快去换一件衣服,别耽误到时辰。”
“是。”程馥双恭敬行礼后,领着丫鬟回房更衣,走没几步,便听到老太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选秀过后,二房好好准备,馥双的嫁妆,得比馥瑀多个一倍。”
那个贱丫头凭什么……气血往脑门一冲,柳氏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 做了亏心事才怕鬼上门(1)
这一年,南来北往,傅子杉大发神威,破获无数凶案,消灭不少匪徒;这一年,他铲除毛氏一族像铲除杂草,不留半点后患。
他为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他始终憋着一股气,极需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