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地,吕襄译也听懂了,璟睿这是在嫌弃自己,白要余敏的图?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住璟睿,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怎么能说这种话?
“什么叫作奴婢?她的身契还在你手里,别说一张画,就算主子要她的命她都得乖乖双手奉上。”
这种言论严重冒犯到余敏了,她从袖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摆,怒声相抗,“买一个丫头顶多五到七两,我给爷二十两,回头爷记得把我的身契“双手奉上”!”
哼,有钱的是大爷,现在本姑娘有五百两傍身银,也是个爷儿们啦。
她的气势惊人,话说完,片刻也不多待,转身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男人。
吕襄译被她的气势震道,呐呐问:“这丫头耍什么横啊?一日为主,终生为主,她不懂吗?”
“什么主子?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可以把人给踩在脚底下?这会儿小鱼也有钱了,她踩你两下你就火大?只许你踩她不许她反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璟睿轻笑回问。
他、他……几十年的换帖好友,居然不站在他这边?他说他只是有两个臭钱,他的臭钱……他也有分啊。
可怜脆弱的小心肝被璟睿伤透顶,紧握双拳,扬声大喊,“我为什么不能火大?早就跟你说,睿园上不上、下不下,没半点规矩,还以为有笨鱼帮着掌事,状况会好些,可你哪只眼睛看她把你当主子敬着啦?”
璟睿闻言没生气,反而洋洋得意起来,摊开双臂道:“她不只把我当主子敬着,还把我当亲人捧着、爱着、伺候着。”
说完,他拍拍自己的新衣服,再抬抬脚,让吕襄译看看自己的新鞋子,最后再显摆地拿起系在腰间的玉佩和荷包,潇洒甩几下,气得吕襄译差点中风。
“那丫头是平王府的。”吕襄译跳脚耍赖。
他忘记自己屡次被笨丫头给噎到说不出话,看着璟睿的炫耀,突然间,他也好想要一个没规矩的坏丫头。
“忘记了?你已经相赠于我。”余敏的身契在他手上,想抢?得打得过他才成。
“我后悔了。”
“起手无回大丈夫。”说完,他云淡风轻地替他摆碗布筷,风凉地补上一句,“吃饭吧,这大概是小鱼给你做的最后一餐。”
最后……一餐?吕襄译再也受不了啦,抱着头,大喊一声,“我、后、悔、啦!”
早知道余敏这么好用,丑一点有什么关系?留下就是。
早知道她会做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么好吃的菜、画这么漂亮的图……呜,他为什么要放开她?
璟睿不理会他的哀嚎,夹一块滑溜鱼片放进嘴里。
在二十一世纪生活,是件很愉快的事吧?吃好,穿好、用好,连显摆都让人很骄傲。
吕襄译像是作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手往桌面上用力一拍,说:“你去告诉那个贼丫头,就说爷允了,如果她肯把图画交给我,我会分她一成股份。”
璟睿摇摇头,比出两根手指,再夹一块鱼片。真好吃呐……
两成?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璟睿还没完,又补上话,“往后铺子里卖她摆弄出来的东西,都得给两成股。”
啊!他狠狠捶桌面,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咬牙,“成交。”
璟睿笑得像只狐狸,从把图卖给宝珍坊那刻,他就料到今天,总算……总算成就了小鱼想要的成就。
他把筷子塞进吕襄译手里,“银子有这么重要吗?看你痛心疾首的。”
“我对抗的不是银子,是原则、是规矩、是道理,天底下哪有可以威胁主子的奴婢?”
璟睿微笑的脸庞顿时变得严肃。“第一,她不是奴婢,是我的女人。第二,这时代的原则、规矩、道理通通不适合她,她是穿越时空,从数百年后来的。”
“难不成你要用数百年后的规矩对待她?”吕襄译瞠大眼睛,为一条笨鱼,他啥都不在乎了?
“只要她开心,有何不可?”璟睿点头。
此话一出,所有的事全透彻了。
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光想到小鱼就会忍不住开心,为什么不喜欢打扮的自己,穿上她做的衣服就会觉得甜蜜,为什么在外头应酬,心里却老想着她做的饭菜。
为什么明明累得想上床,还是抵抗不住与她秉烛夜谈的欲望。
因为喜欢上了,喜欢被她心疼,喜欢她为自己忙碌,喜欢她时刻想着自己。
因为喜欢上了,便想要她开心,便想要与她在一起,便把她……摆在心上。
第六章(2)
看好戏似的,鸯儿和巧儿远远站在门后,两人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横在胸前,等着看余敏的笑话。
“贱婢,你敢不让我进去?”韩蔷站在睿园大门口,指着余敏的鼻子破口大骂。
当初买下睿园时,韩蔷曾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踏进那里一步,就算你死在那里,我也不会过去帮你收尸。”
心中得有多大的怨恨呐,才会对亲生儿子说出“收尸”这种恶毒言语。
璟睿没有发怒,却顺着他的话,对要跟着自己出府的李忠、王信两家人说:“都听见了?倘若靖国公踏进睿园一步,你们便提头来见。”
这些对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间闹意气,下人们根本不知道该不该照着做。
因此韩蔷上门,李忠立刻找余敏出头作主。
余敏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在匆忙间听李忠讲上几句,才晓得她家的爷和老爹竟有这么重的心结。
古代人不是最重视人伦关系的吗?难道……爷是隔壁老王的儿子?
难道当年韩蔷本想一把将爷掐死,却有个不知真相的祖父在,无法动手,没想到养着养着,越养越出息,如今皇帝要重用这位精英,当爹的面子挂不住,上门寻衅来了?
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余敏只能凭着自己的八卦神经胡乱猜测。
但有件事很肯定——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
父子间闹到这等景况,绝非只是口头说说,更何况,她不认为爷是个会赌气的,以此推论……还真不能让这位中年大叔进门。
她试着捺下性子,对韩蔷说道:“奴婢见过老爷,少爷进了宫,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冋府,还请老爷稍待一下。”
“让我在门外等?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不是奴婢口气大,而是奴婢关心老爷啊,当初老爷是立下誓言的,奴婢怕破了誓,对老爷不好。”
余敏一提,韩蔷方才想起那回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立刻打道回府,面子上下不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要不……请老爷进门吧,可万一日后老爷身遭五雷轰顶之苦,挫骨扬灰、肠穿肚烂的报应,老爷可千千万万不能责怪奴婢啊,奴婢可是提醒过老爷的。”
余敏嘴巴不饶人,李忠、王信闻言失笑,这话真解气呐,摊上这样一个恶父,他门家大爷真可怜。
被人讪笑,韩蔷暴跳如雷,“你敢诅咒我?你可知我是谁?”
“奴婢知道,您是少爷的父亲。”
脚用力举起,重重一踏,韩蔷气歪鼻子。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每人家提起他,不是韩恕的儿子,就是韩璟睿的老子,好像非得依附他们他才有身分地位,没了他们他什么都不是!
韩蔷气不过,他狠狠冲上前,二话不说扬手一巴掌用过去,扯起嗓子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睛看清楚,我是堂堂的靖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