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敏一脸的桀骜不驯,吕襄译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她,竟然讲了句更没脑袋的话,“年底分红,你家大爷自然会赏赐你,懂吗?”
厚!更气!赏赐?!她没尊严吗?她需要奴颜婢色吗?她是奴隶吗……
自问到第三句,余敏垮下双肩,没错,她不当公主很久了,她就是一个大贱民。
吕襄译说的“实话”让余敏无力反驳,只能冷笑刮个几句,“我懂,不就是认命吗?承认自己命贱又不难。”
她的话让璟睿心头难受,他不允许她命贱,跟着他,她只能命尊、命贵。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我给的银子不够使吗?”
“够,可那是爷的。”余敏闷闷说道。
“又怎样?爷的银子就是你的,想花就花,别舍不得。”
“靠自己能力得到的和别人施舍的能一样吗?算了……”她闷声道,下一刻转头,对吕襄译大声说:“不与井蛙语海,不与夏虫语冰,是我的错!”
她气嘟嘟地甩开璟睿的手,气嘟嘟地走出房间,他们爱待在她房里,她让,行不?反正她只是别人的财产、别人的附属品,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别人的。
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门“砰”地一声关起,璟睿皱起眉,真……这么生气、难受吗?
“厚!脾气大?谁招她惹她?”吕襄译口气很差,大有指责“南橘北枳”的意思。
不是吗?一个好好的丫头养在平王府,乖巧懂事又听话,做了救命好事,几十个大板打下去连句多余的屁话都不敢说,没想到才进睿园养一个多月就养成千金小姐啦。
“小鱼脾气很好的,从不与人脸红。”璟睿道。
她说过的,前辈子有心脏病,不能情绪波动太大,因此学会用理智处理大小事。
“是吗?她倒是时时刻刻与我脸红。”吕襄译忿忿不平。
璟睿思索片刻后,说:“可见得这件事对她很重要。襄译,杂货铺子的股份咱们抽两成给她吧。”
“两成?!你就那么不把银子瞧在眼里?一个小丫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又没缺她吃喝。”
“银子不是用来让人开心的吗?她开心就够。”
“你疯啦,你会把她给惯坏的。”
惯坏吗?像她前辈子的哥那样吗?璟睿微微一笑,心底浮上几分期待,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鬼才跟你说定,不成!无规矩不成方圆,老祖宗的规矩就是这样定的,就算你不看重银子,也不能推翻世道,奴婢就是奴婢,她的东西只能是主子赏赐。”
看一眼劝说不动的好友,璟睿耸耸肩,道:“随你。”不过,他会用自己的方法把她惯坏。
跟在余敏身后,他也走出房间。
吕襄译眼睁睁看着璟睿的背影,不会吧,一个一个都走了?他们忘记了,他其实是客人不是主人?
璟睿在书房里找到余敏,她已经不生气了,正拿着一本游记窝在软榻里,读得很认真。
果然,她会找到最快的方法平复情绪,这样的女人其实很好相处,只要顺着她一点点,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还你一百倍。
走到软榻边坐下,余敏放下书,回望他。
“还生气?”璟睿不常笑的脸上出现笑靥,看得没喝酒的余敏有点醉。
“生气有用吗?”她耸耸肩,也露齿一笑,把力气花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很浪费。
是真的不生气了?就说吧,她很好相处的。
“襄译不是坏人,只是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无法改变,不过他很会赚钱,等年尾分红,我给你两成红利。”
“不要,不食嗟来食。该我的就是我的,他不讲究公平道义,往后就别怨我啥都不给。”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发明”任何东西出来。
璟睿笑开,没有反驳她,柔声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穿越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没到处逛过吧?”
“现在?”
“你不是没吃饱?襄译开了家“烩丰楼”,东西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你做的。”
她笑歪了脖子,好不好吃不重要,能出门才是重点。
在古代这种地方,女人和下人没地位,女人再加上下人,那就是社会的最低层,明能轻易出门。
不过爷的几句话,一点点的小举动,就让她从最低层急速往上升。
京城大街比余敏想象中繁荣许多。
经常听爷和吕襄译的对话,她还以为这些年来,大小战事不断,朝廷百姓都打仗打穷了,没想到京城还是一派热闹,十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构成一个商业区,食衣住行、各种铺子都有。
据说襄译很爱开铺子,不算王府产业,光是他独立门户经营的就有近二十家,这个数目字指的是京城,其他州县的还没算进去。
璟睿能和这样一个财神爷合伙,相当幸运。
通常女人对逛街都很有天分,余敏也一样,每间铺子都想逛。
这年代的东西很有意思,光转一圈,她脑袋里就浮上不少设计图样。
她的手痒得不得了,强忍不住,最后在每家布庄里挑上数匹布,付过订金,让老板送到睿园后再结尾款。
她对璟睿侃侃而谈,谈布料、谈样式,谈什么身材的人该如何穿搭。
她顾不得璟睿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就是无法停下嘴巴,这是她的成就、她的能耐,她最擅长的专业啊。
璟睿极少回应,他喜欢看她生动的表情,喜欢她对每一匹布指指点点、说说评评时,两颗眼珠子亮得像天上繁星。
“我觉得你们这里的布料颜色少了些,是染业还不发达……”突然她停下嘴,发现璟睿憋着笑。“我说错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到,如果襄译在场,他肯定会说:“裁缝就是裁缝,说到老本行就忍不住炫耀。””璟睿失笑。
余敏鼓起腮帮子,不满。“我说过,不是裁缝,是流行时尚,我不只会做衣服、鞋子、配件,我还会织布、染布,运用各种不同的素材来创造时尚。”
当然,学校教的以理论居多,其他的各项才艺都是哥掏私房钱让她去学的。哥总说:“你有一双会施展魔法的巧手,别浪费了。”
要不是死得太早,她还想去学陶艺呢。
他顺着她的话说:“明白,我也一样,不只会砍人头,还会谋划、兵法、练军,运用不同的战略让敌人俯首称臣。”
这是明明白白的嘲笑!
余敏用力“厚”一声,气死!要怎么跟古代男人解释时尚产业在二十一世纪有多么重要?
一跺脚,她迅速平复情绪。“我会原谅爷的,爷现在不懂,将来会明白。”
转身,她走进名闻遐迩的“宝珍坊”。
这是京城最大的、最有名的首饰店,凡京中贵妇一定要有几套宝珍坊的头面,这样才不会输人。
许多女子毕生盼望嫁妆里有一套宝珍坊的物件,成亲当日抬着它们走过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看看自己多风光。
换言之,宝珍坊等同于珠宝业中的精品店。
在宝珍坊的不远处,吕襄译也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可是名声、生意都远远不及宝珍坊。
余敏并不喜欢配戴珠宝,但伙计摆出来的东西,她看得相当认真,她是以参观古董展的心态在逛的,只不过看完后的评价是……一脸失望。
打一进到店里,掌柜的就注意到两人,发现他们看这么久,不买就算了,还装出那副表情,岂能不恼火?
掌柜的认定她找碴,走到余敏身边,对伙计挥两下手,让他把东西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