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芝萍心中暗笑,却还是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妹妹早有听闻此事,真替姊姊感到心疼。”
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简良媛觉得都快吐了,她虽然在心里头猛翻白眼,依然伸出手,亲热的拉着曹芝萍的手,“别提我这不争气的腿,说了心里就难过。想当年妹妹欢天喜地的嫁进宁王府,夫君还是宁王的二公子叶其云,只可惜姊姊当年伤了腿,正在病榻上,没来得及给你一句祝福,实在多亏老天爷仁慈,竟然让你、我今日在这市集相遇,虽然迟了些时候,还是要跟妹妹说声恭喜了。”
“妹妹惶恐,”曹芝萍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姊姊这番话岂不是让妹妹心中难受?姊姊心中肯定恼我,毕竟妹妹还记得当年在长公主府时,姊姊提过宁王有意与镇远侯府攀亲,要不是姊姊出了意外,被宁王府嫌弃,今日嫁进宁王府的应该是姊姊。”
虽说是过去的事,简良媛想要甩到脑后,但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受。三年前,她爹下朝回府时,确实提过宁王有意上侯府提亲,她还开开心心的趁着去长公主府时跟和禧郡主提了一下,当时曹芝萍就在一旁,但最后她却坠马,断了腿,与宁王府的婚事不了了之,没想到嫁进宁王府的人竟然成了曹芝萍,纵使后来她仍嫁进了宁王府,但也因为对此事耿耿于怀,认定是宁王府毁约,对不起她在先。
“姊姊真是对不起,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不得不从,占了姊姊的位置。”
“没有谁占谁的位置,”简良媛直勾勾的望着曹芝萍,当初她就是被她这副柔弱的模样给骗得团团转,“该说是缘分天注定,是妹妹有福气。妹妹今日还愿意邀我上马车一聚,已经算是抬举我了,不然以妹妹现在的身分,大可视我为陌路。”
“姊姊快别这么说,”曹芝萍的声音隐约能听出一丝得意,她的夫君虽说现在只是小小的一个文官,但毕竟出身尊贵的宁王府,将来肯定能成大器,“咱们姊妹一场,我从没把姊姊当成外人看待,看姊姊如此大度,妹妹虽然感激,却又越觉委屈。”
简良媛表面假装关切的问:“妹妹有何委屈?”心里却大大冷哼一声,都占尽了便宜,还说自己委屈,这女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曹芝萍用手绢轻拭着泪湿的眼角,“不是我委屈,是替姊姊感到委屈。纵使过去多年,还是觉得和禧郡主的心狠,怎么能因为姊姊比她优秀,就下此毒手。要不是因为她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镇远侯也不可能就此放过她。”
闻言,简良媛的心中一刺,和禧郡主连如敏个性外放率真,她曾经真心与之相交,只是最后却也因为她,她才会发生坠马意外,跛了条腿,至此人生变色。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若说不怨连如敏,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纵使再活一世,她还是无法轻言放下,但是却也认清了,纵使连如敏有错,但毁了自己一生的人不是她,是自己。
“这几日,郡主随着郡马自西南驻地回京,听说还有了身孕,日子过得幸福,但反观姊姊,好好的一个姑娘,却硬生生成了这副模样,难道这世上真没公理?”
简良媛心绪翻飞,曾经,她怨天怨地,咒骂老天爷,认为祂不公平,连如敏明明毁了她的人生,最终却能觅得良人,嫁给护国将军卫其怀,备受夫家宠爱不说,还荣华富贵一生,她却只能嫁进宁王府当个继室,叶其思放着好好的宁王世子不做,硬是要去当卫其怀的参谋副将,让她的身分自始至终只能屈于连如敏之下。为了此事,她成亲后与叶其思争吵无数,最终他只好为了她而放弃了副将之职,留在京城,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胜利,却从未思索过叶其思对自己的纵容关爱。
但这世上该是有公理的,不然为什么让她重活一次,给她机会可以弥补被她伤害过的人。
她微敛下眼,几年没见连如敏,竟然有点想她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顺着曹芝萍的话,淡淡的说:“亏我还将和禧郡主视若亲姊妹,没料到她竟然会害我坠马。”
曹芝萍以为刺到了她的痛处,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但表面依然一脸哀戚,“当年要不是我爷爷查出主使者就是长公主府里的小厮,姊姊就含冤了。只是纵使抓到了人,长公主还不是一心维护着郡主,可怜了姊姊,明明受人陷害,却得对外说是场意外。”
“是啊,说到这个,”简良媛勾起一抹甜笑,看着曹芝萍,“还得谢谢齐国公。”
“姊姊何须言谢,齐国公府一门凋零,两位伯父和父亲都早逝,就剩爷爷一人,空有一个名号,手无实权,当年还能帮上点忙,感激都来不及。”
“齐国公至少还有你这个善解人意的孙女,”简良媛讽刺的说:“该是作梦也会笑吧。”
曹芝萍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还以为她在夸赞自己,于是扬起了嘴角,“谢姊姊夸赞。”
简良媛忍不住轻笑,接着她移开目光,轻挑起紫布,夕阳西下,平日热闹的大街,人潮渐散,想起辛苦活着的小乞儿、虽然霸道但也不失草根义气的毛三,还有坐在身边、心怀算计的曹芝萍,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再活一世,她似乎明白了些道理。无论过去有何怨恨,都不该再让怨恨影响自己的一生。
她放下自己拉着布幔的手,转头直视着曹芝萍,“事情已过三年,我一个小小的侯爷千金,当年既无法向郡主讨公道,更何况现在郡主已贵为将军夫人,我又能如何呢?不如就别再提了。”
曹芝萍微低下头,喃喃说道:“姊姊不提,妹妹不说便是。只是想想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已过了三年,姊姊今年……十八了吧?”
还真是知道她哪里痛刺哪里!简良媛甜笑的看着曹芝萍,“是啊,与妹妹同年纪,不过虚长几日。”
“已经十八了,不知婚配哪家公子?”曹芝萍状似关心的问。
“无人上门提亲。”这件事全京城应该都知道的,还装模作样的问。
“都已芳华十八,还没人提亲,这可怎么是好?”曹芝萍苦恼的轻咬着下唇,“妹妹可是真心忧烦姊姊的亲事,只怕姊姊年纪大了,再也寻不到好人家了。”
“妹妹心好,但与其烦恼我的事,你还不如担忧自己的事吧。”
曹芝萍表情微变,“姊姊是何意思?”
“你嫁进宁王府算算也有三年,但至今仍未有一儿半女,想和禧郡主比你晚成亲,都怀有身孕了,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闻言,曹芝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原本她是想要嘲笑简良媛至今还嫁不出去,没料到却被倒打一巴掌,她确实因为无所出而倍感压力,今日就是去庙里祈求送子观音,希望早点有消息。
“我看你的大丫鬟……她叫小青吧,她顶漂亮的,又是从小跟在你身旁,跟你也算同心,不如就先给二公子当偏房,以免二公子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到时妹妹才是委屈了。”
曹芝萍善妒,这点简良媛清楚得很,既然她踩她的痛脚,她就点她的死穴。
曹芝萍悄悄握紧拳头,“这事就不劳姊姊费心,妹妹自有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