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毛三得意的扬起下巴,“我毛三从不说谎!”
简良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小乞丐身上,柔声问道:“告诉姊姊,为什么拿包子,是不是因为肚子饿了?”
“是给娘的。”小乞丐嗫嚅的说:“娘病了……”
闻言,她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心疼的光亮,她深吸了口气,再看向毛三时,表情又恢复不悦,“你听到了,这孩子只是想让生病的母亲有东西可以吃,他小小年纪根本不懂什么偷不偷。”
“这种小鬼我见多了。”毛三一脸不屑,“十有八九都是骗人的。”
小乞丐马上辩解,“姊姊,我没有。”
“冲着你这一声姊姊,我信你。”简良媛拍了拍小乞儿的头,抬头面对毛三,直接下令,“你跟着他回去,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毛三瞪大了眼,“你这丫头现在是在命令我?”
“不是。”简良媛的大眼骨碌碌一转,人生绝对不是靠着争论来赢天下,所以她以退为进的露出一抹浅笑,“是请求、是拜托,我看毛三哥也是个性情中人,讲的是义气,这孩子不告而取,拿了包子在前是真,但毛三哥大人有大量,念在他小小年纪就有一片难得的孝心,肯定不会与他计较,还愿意帮他一把,对不?”
毛三搔了搔头,想他毛三没读过什么书,那些文绉绉的话,他是十句有八句听不懂,只不过看简良媛的样子,应该是在夸赞他,所以他一时大乐,“好吧!看这小家伙没几两肉,偷了包子也被我打了一顿,就当算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带路,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找大夫替你娘治病,还给你娘吃好、睡好,但若是老子发现你是骗人的,我就宰了你!”
简良媛立刻向小桃红使了个眼色,小桃红硬着头皮上前,站在毛三的面前,给了些银子。
毛三瞄了一眼,“这些小钱,爷还不看在眼里,今天我就当做件好事,丫头,”他看着简良媛,“虽然你是个跛子,还是个疯婆子,但性子不坏,看来传言言过其实了。”
简良媛一笑,没有答腔,也不顾小乞儿一身脏,一把牵起他的手,塞了些碎银子在他小小的掌心里,“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抬起头,迟疑了一会儿,才怯生生的说:“开心。”
简良媛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个好名字。”
看她笑了,开心也笑了。
第1章(2)
简良媛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脏兮兮的脸颊,“乖!跟着毛三哥回去,别怕。以后若有事,就上镇远侯府,说要找大小姐。”
开心接过手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别这样,你身上还有伤呢!”简良媛连忙弯腰将他给拉起来。
毛三斜眼看着,在市集打混久了,还是认为这个乞儿是骗人的,就这世家小姐天真近乎愚蠢才会相信这种招摇撞骗的小把戏,他不耐烦的一把抓住开心,拖着走。
开心一路上仍眷恋不舍的看着简良媛,他的眼神盘旋在简良媛的思绪之中久久不去,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曾经她沉溺在残缺的痛苦中,认为老天爷负了她,但比她更该怨天尤人的人比比皆是,她的苦痛跟开心一比,根本只是无病呻吟。
直到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小桃红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小姐,你胆子还真大,差点没被你给吓死。”
简良媛脸上带着浅笑,没有回应,却发现手中的糖葫芦不见了,她低下头急急找着。“哎呀!我的糖葫芦……”她好不容易在地上发现,“都脏了!小桃红,快帮我捡来。”
小桃红连忙捡起,都什么时候了,小姐竟然只在乎糖葫芦。
简良媛心急的接过,无奈灰尘泥土全紧紧沾在上头,拍都拍不掉,她不满的嘴一嘟,“不能吃了。”
“不能吃就别吃了。”小桃红无奈的说。
她不怀好意的瞥向小桃红,“你的还要吃吗?”小桃红还来不及反应,她就一把抢过小桃红手上的糖葫芦,“既然你不吃,就给我了。”
小桃红惊讶的微张着嘴,看着小姐大刺刺的吃着她吃过的糖葫芦,还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瞬间觉得额际隐隐作痛。
“回府吧。”简良媛心情大好的要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简姊姊留步。”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令简良媛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她抬起头,目光四处梭巡,最后发现声音是从停在路边树下的马车上传来的,看来停了些时候,应该是被方才毛三那群人围住了路,所以待在一旁等着,但现在人都散了还不走,看来是刻意在等她。
就在此时,马车的紫布被掀起,一名青衣女婢下了车,有礼的一福,“简小姐,我家二夫人请小姐上马车一叙。”
简良媛认得这丫鬟叫小青,是宁王二公子之妻曹芝萍的贴身大丫鬟。
想她入宁王府,跟曹芝萍成了妯娌,满心以为宁王府上下只有这个柔弱的二夫人将她当成一家人,真心为她好,但一直走到生命尽头,才知道原来最不见容她的正是她,很多流言根本就是她无中生有,让她误会了夫君,连向来疼她的王府老夫人都对她失望……
看着马车,简良媛想着过去种种,再嫁进宁王府,就算她满心不愿,两人依然有着扯不完的恩怨,既然逃不掉,也只能坦然面对,于是她朝小桃红轻点了下头,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马车。
看着坐在里头浅笑的曹芝萍,简良媛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长得真的挺漂亮的,反观自己,除了有个受朝廷重用、有些战功的父亲胜过她之外,其它的,她还真比不上,这之中自然也包括心肠狠毒、矫揉造作。
“还真是巧。”简良媛低下头,抚平裙摆,掩去纷乱的思绪。
曹芝萍掩嘴一笑,“确实是巧。自从姊姊意外之后,妹妹一心挂着姊姊的安危,无奈出嫁后,宁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家有长辈,就怕沾了秽气,姊姊不会怪罪妹妹吧?”
她想演一场一片祥和,简良媛当然奉陪,她舔了口糖葫芦,才甜甜回以一笑,“宁王府备受尊荣,可不是寻常人家,京城内外谁不知晓。也只有像妹妹这样贤淑的美人儿才配得上,见妹妹风风光光嫁进去,姊姊满心欣喜,替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那些芝麻小事。”
看着简良媛的模样,曹芝萍心中有些狐疑,传言明明说她三天两头寻短,哭天抢地,丢尽了世家小姐的脸面,刚才她还眼睁睁的看她不顾身分挺身为个小乞丐跟个地痞流氓理论,说她没疯也没人会信,但现在她脸上那抹恬淡的笑……
简良媛舔着糖葫芦,也不在意曹芝萍打量的目光。
曹芝萍垂下眼,目光触及简良媛的腿,心中冷冷一哼,暗笑自己何须在意流言真假,说穿了,眼前的不过就是跛子一个,有何可惧?
简良媛注意到她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脚上时,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心中不免泛起一抹冷笑,“妹妹想些什么好笑的事,能否说给姊姊听听?”
“也没什么,”曹芝萍心一惊,连忙掩去脸上的笑意,柔声回答,“笑是因为看姊姊的气色极好,心里开心。看来姊姊是将过去的事全都置之脑后了吧?”
简良媛平稳的回视她,心里明白她指的是自己腿跛的事,想取笑她,既然如此,就让她心里笑个过瘾,得内伤最好!于是她故意动了动跛了的那只脚,“这腿不中用,虽然早好了,但天气一变或是活动得太频繁,老是发疼。纵使我哥哥在太医院当差,找遍了世上珍贵药材,却仍束手无策,”她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可怜我这腿,看来是药石罔效,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