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啊!鬼手肯定也有分,他为虎作偎、助纣为虐,帮着师父坑她这个徒弟。
柳毅笑着揉揉她头顶。“你懂事了,晓得要收敛,我还担心你到了京城会格格不入,忍不了气。”
“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徐轻盈不觉得自己有多顽劣,顶多是和朱巧儿互看不顺眼,互掐了几场而已,顶多是现在和那个讨人厌的师父斗斗心机。
若真要说,她在地方上还真没什么恶名流出,反而受了不少赞誉,以她身为医者徐贤之的女儿,大伙儿见到她都很和气,夸她爹娘会养女儿,养出水灵灵的娇人儿,如花骨朵儿似的。
没人知道她会医术,包括药铺里的掌柜和伙计,他们看到的都是她好的一面,没有她耍泼使赖的小女儿作态,即使她偶尔有些小娇气,他们也视为理所当然,因为她就是自小被娇宠大的娇娇女。
她的无赖、任性、不讲理,只有柳毅才看得到,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
“因为在天子脚下,每个你所看见的衣着华贵之人,十个当中有九个是朝中大臣、高官的家眷,甚至还有龙子凤孙,你一个也招惹不起。”
在家乡,最大的官是四品知府,百姓一见都得低头回避,可是在京城,四品官员算是哪里来的渣,宰相门口的狗都能朝他吠个两声。
“唉哟,怎么这么麻烦,那不是走路要靠边走,免得撞上京城土霸王。”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不是蛇,是巨蟒,一缠起人来会卷死人的,她的小身板还不堪人家蟒尾一甩,出门在外果真诸多不便呀!
土霸王,说得真好。柳毅会心一笑。“不仅要靠边走,连看也不能看一眼,强抢民女是稀松平常的,长得好看的男子也难逃魔掌,横行霸道是常见的街景。”
徐轻盈一听,蛾眉紧拢。“那我不是连门都出不得了?”不管扮男扮女都十分危险。
他闷闷一笑,假装紧张关心的道:“所以一到了你大伯家,你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门,越接近考期,城里越乱,大批的士子涌进京城,有北地和南地的,要是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恐殃及路人。”
“可是……”她肯定要憋坏了,还未到京城,她已经满脸不欢,粉色玉颊染上医色。
“不会太久的,你忍一忍。”柳毅忍着笑,好言安慰道。
以上对于京城的描述,当然是他胡诌的,他承认,他是有私心,她日益娇艳,可不能让旁人瞧了去,除了他,谁也不能靠近她一分,京里面一下子涌进来自各地的文人才子,他是傻了才会让她外出抛头露面,勾得心有遐念的书生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相会西厢房。
“要忍到什么时候?”徐轻盈怕自个儿会憋不住,又翻墙溜了。
“忍到发榜后吧,到时我去接你,我们到城外跑马。”给了她一棒子,也得给她甜枣,这才安抚得了她。
“不骗人?”她睁着水盈盈大眼。
他笑拧她的瑶鼻。“骗人的是小猪。”
“好,我信你。”忍一时风平浪静,她正好趁这段期间好好看一遍糟老头给的《毒经》,学点新花样。
柳毅愉快的笑开。“走吧,我们带兜兜到远一点的林子跑一跑,它看起来不太想吃草。”
挑嘴马的粮食被某个不良的毒老头给刮走了,没有人参、灵芝等上品药材可吃的它,为了果腹,委屈的吃起它最不屑的嫩草,马脸拉得比舢板还长,很是幽怨。
在不远处低头啃草叶的兜兜彷佛听出了他的调笑,很是不满地抬起头,鼻孔呼哧呼哧的喷着气。
只有徐轻盈还天真的笑道:“好呀,跑跑累出汗来,心情也松快些。”这是在泾阳的最后一日,过了今天,他们又要马不停蹄的赶路了。
她吹了声口哨,兜兜再怎么不愿意,还是走向它的主人。
一声喝斥,就见一马载着一双人儿往林子深处狂奔,报复性重的兜兜,故意带他们到最隐密的林荫处去,四周只有过膝长草、参天般茂密的大树,毫无人烟。
蓦地,地势一转,林子中央竟出现几十顷毫无遮蔽物的空旷地带,外围全是一棵棵的树,里面却杂草全无,填上黄土,做出了跑马场的样子,几顶华丽的帐篷矗立在左侧入口处。
“你们是谁,竟然敢擅自闯入仪安郡主的营区!”
一名身着金丝软甲的女将出声一喝,手上拿着直指人心窝的长矛,矛上锐利的尖头闪着银光。
仪安郡主?魏王最宠爱也最刁蛮无礼的嫡长女?心下一凛的柳毅沉下眼,冷静应对。
“我们是……”
“进京赴考的士子”七个字他尚未出口,一阵玉玦碰撞似的清泠笑声先一步响起,紧接着是狂肆张扬的话语——
“好俊的马,本郡主要了。”
别说马的主人不肯,就连黑马本身也不愿,暴烈的扬沙踢蹄,以不驯的举动来抗拒蛮横的要求。
“兜兜不给人。”话一出口,徐轻盈敏锐的感受到身后的柳毅身子忽地一紧,握缰的手也用力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没有好事,而且兜兜不是她的马,是她的朋友,她没有权利作主随便把它给人,除非它自愿跟着贵人走。
“哟!这是谁在说话,本郡主要的东西居然有人敢不给!”是她太久没到父王的封地走走,百姓都忘了她仪安郡主是谁了吗?!
一匹赤红色的雪里骢从林子中小碎步而出,背上坐的是一位全身着红的艳丽女子,一双细眉,小檀口,腰细如柳,媚眼如丝,看得人似乎是会勾魂一样,妖媚惑人。
在她身后是一队着兵服的女兵,个个身形壮硕,容貌中等。
她们的存在像在衬托女子非凡的尊贵之气和动人的容貌,让她看起来更显惊人的美艳,鼓起的胸脯更令人流连忘返。
“郡主请见谅,家中小弟尚年幼,不善言词,如有冲撞,望请勿责。”柳毅带着徐轻盈下了马,恭敬的拱手一揖。
见状,徐轻盈也不得不跟着行礼。
其实柳毅顶着举人身分,可见官不跪,仪安郡主李金枝虽是皇室子弟,但仅是郡主身分而已,他亦可不用跪拜,但为了表现对她的敬意,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好摆低姿态。
李金枝的夫婿是宣阳侯世子,她入门三年未有孕,一年前世子因病过世,丈夫一死未过百日,她便径自回到魏王府,从此过着豢养面首的快活日子,之后更惯于以仪安郡主自称,视宣阳侯府于无物。
一看到柳毅的清俊面容,见色心喜的李金枝顿时两眼一亮。“好俊的儿郎,打哪来呀,要去何方?我这营帐宽敞舒适,不妨入内一歇,共饮金樽玉露。”
柳毅眼含冷意却面上带笑,谦恭的一躬。“学生乃湖北人士,此次为科举而来,要前往京城,本是不该在泾阳逗留,但幼弟顽皮,一时没有顾好走失了,这才寻回他不到一刻。”
“你的意思是,你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她在笑着,但是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晓得她正在发怒。
向来予取予求惯了的仪安郡主没有要不到的东西,一旦她看上了,不用她开口自有人送到面前,她没想过有人敢对她说不。
“是的,郡主,春闱在即,京中等候的亲众焦急不已,多次来信催促,唯恐学生赶不上考期。”他面不改色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