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也来了?”苏轻怜很惊喜。
“还不是你那句“要快”,我们以为你发生事了,赶忙三步并两步的冲进雨里,连伞都差点忘了拿,你看,爹的官袍都淋湿了。”可见有多急,不敢有片刻停留。
没办法,即使嫁了人,苏轻怜还是苏府上下最宠爱的心肝宝贝。
“哼!爹疼我嘛,你吃味是不是?”一看到面露宠溺的亲爹,苏轻怜立时展露小女儿娇态。
“是吃味呀,你根本是磨人精,专门来折腾人的。”看她没事也就安心了,她这一年闹的事可不少。
先是掌权,接着是老夫人过世,而后当家,庶长子又弄了些小风波为难夫妻俩,再来便是这场雨。
“就折腾你,就折腾你,怎样?”
她任性地耍起小无赖,在自家人面前全无顾忌,让人欢喜又感慨。
婚后的苏轻怜过得有点压抑,不能像未嫁前那般随心所欲,想撒娇就撒娇,想出游就出游,她上有公婆,下有姑叔,凡事要讲规矩,以齐府媳妇的身分掌理一座府邸。
所以能看到她开心的笑,他们也是很高兴,只是难免感伤她无法随心所欲,被世俗观念和礼教约束住。
“不怎么样,谁叫我是你兄长。”苏承文很无奈的皱眉,装出莫可奈何的苦瓜脸,“有妹如此,只好受了。”
“好哥哥。”苏轻怜淘气的拍拍兄长肩膀。
一旁在擦拭官袍的苏正通看到一双儿女斗嘴的模样,嘴边的笑纹微微扬起,眉间的皱褶平了些。
“女儿,你找爹来干什么?瞧你都不小了,还是一样的顽皮。”他这女儿很好,再没有比她更好的。
“爹,你有没有想这场秋雨会带来什么灾情?”她爹是地方官,首当其冲,不可不预做防范。
这正是他所苦恼的,镇日难露欢颜。“你说说,爹听着,爹这颗头是一个头两个大,疼呀!”
“爹,不是女儿危言耸听,你还记得工部派人来疏浚修堤吗?我跑去偷看了一眼,他们的堤防修得不够高,而且堤壁太薄,小雨小风不成问题,但像这样的连月雨恐怕挡不住上游冲刷下来的雨水。”她提醒过修堤的监工,但被严厉的喝退,说她不懂工事少发言。
“你是说有溃堤的危险?”苏正通松开的眉头又拧紧了。
苏轻怜用力的点头,“不无可能。”
“爹该先疏散百姓……”见女儿摇头,他停下话来等她说。
“百姓肯不肯走是一回事,毕竟洪水未至前,谁都不肯相信堤防挡不了大水,要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何其困难,而且要退到哪去,咱们无处可去。”到处都在下雨,躲到山里更危险,天雨路滑,不但可能山洪暴发,也可能遇到土石流。
“那你的建议是?”他的女儿从小就有超乎寻常的智慧,她很聪明,他相信她。
“爹,我们县城的城墙很高,应该挡得住洪水,你让人找来大口袋子,越多越好,往里面装沙填土,摆放在四座城门内侧,一见形势不对,就将一只一只的沙袋把城门填实了,让外头的水进不来……”形成盆底现象,外满内干。
“嗯!不错,我家小小真是聪慧。”苏正通欣慰地抚着长须,频频露出满意的笑容。
什么你家的小小,明明是我家的,岳父大人你搞错了。微带不满的齐正藤睨了苏正通一眼,但在看到妻子侃侃而谈的飞扬神采时,他又双眼溢满骄傲,他家娘子真能干。
“爹呀,你不要急着赞扬你女儿,你要组织起百姓,让他们准备能载人的木盆,万一水淹进城里,能靠着木盆飘在水面逃生,或是逃到高一点的屋顶等待救援。”
“嗯嗯,真机智,反应灵敏,很好很好。”他心头的重担可以放下一半了,有这个女儿,凡事省事多了。
“爹,我带人去装沙袋,挨家挨户让百姓们备妥木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做了防备了,之后如何只能看天意,朝廷怪不到爹头上。”苏承文率先提出为父分忧。
“好,你去做,我让守城的官兵去帮你。”儿子有这份孝心,他轻松多了。
“是的,爹。”一说完,苏承文的身影便冲入雨幕。
救灾如救火,一刻也延迟不得。
“还有,爹,灾后重建也很重要,你要把城里的药材全集中在一处,由所有的大夫统一管理。洪水一退肯定会有蚊虫滋生,现在一些死去的牲畜堆积,雨一停,病死牲畜要尽快焚化,烧化的灰烬埋入土里,若是哪里有疫情要到县衙通报。”
洪水过后最怕的是疫病,蚊虫肆虐,死尸堆积如山,再加上混浊的水源,习惯生饮的百姓很容易就感染上疾病,发烧盗汗、上吐下泻还是小事,要是来了最难治的瘟疫,一城百姓不知要死多少。
而生病了要找大夫,但病人一多找不到大夫,恐怕病患家属一着急起来闹事,城里又会不平静。
所以得弄个像救护站的地方,大夫和助手在同一处,若有人来报便派人前去医治,或是将人送到救护站由大夫看诊,这样便不会乱无头绪,百姓也能安心,共体时艰。
“爹,药材的事我去做,我有几个同窗家里开药铺,跟他们说明原由应该会配合,私塾那边地方大,可以整理一下让大夫们待。”脸上犹带稚气的苏承武自愿请命。
“好,这事就交给你负责,要给爹争气点,不要搞砸了。”小儿子也长大了,懂得承担责任了。
“好的,爹,我绝不会让你丢脸。”他想着该先找谁,药材最怕遇潮,防潮的东西少不得。
第十五章 未雨绸缪度灾年(1)
雨,继续的下。
天无一日晴,在连下了三日后,大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溃、溃堤了,靠近徐家湾的堤防破了好大的洞,水……水都涌出来了……”太……太可怕了,怎会有那么多水,一下子淹没周遭的稻田,放眼望去一片汪洋水泽。
来报的巡城兵慌张失色,一身湿透了,身上的水往下滴。
“四个城门都堵上了?”只要水进不来,百姓的安危便无虑了。
“是的,大公子带人用沙袋堵得严严实实地,保证一滴水也进不了。”也曾参与其中的巡城兵自得不已。
“好,仔细地守着城头,若有城外的百姓前来求救就放下吊篮,将他们吊上来。”
他都没想到呢,他聪明绝顶的女儿便提出吊篮救援法,以防城外有难的百姓进不来。
“是!”他大声地应和。
“去吧,熬过这几天雨总会停的,等天儿放晴了,我给你们杀头猪加菜丨”慰劳他们守城的辛苦。
“谢谢大人的赏。”巡城兵欢欢喜喜的离开。
堤防溃堤后,水势迅速的升高,有如万马奔腾般向低洼处漫去,很快地,近河的田地全被河水淹盖,只有几棵长势较高的大树还冒在水面上,底下的田地和道路完全看不见了。
洪水凶猛,直冲县城而来,遇到了砖石堆砌的城墙就被冲散开来,水位一寸一寸的往上升,升到半墙高就变缓慢了,让人看了稍稍松了口气。
雨势不大,但还是淅沥哗啦的落着,眼看着一时半刻还停不了,风声渐歇,湿重的气味萦绕不去。
“水来了,水来了,好大的水……”
“呜……呜……我们会不会被淹死……”
“肯定是逃不掉的,我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