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府邸只进不准出,不许私人探访、不许呼朋唤友、不许私下邀人入府、不许与人随意交谈、不许打探与你无关的事、不许……”他一口气说了二十几条不许。
“听懂了吗?以上是我陆府的家规,只要触犯其中一条就扫地出门,不管谁来说情都一样,不要以为太子保得住你,无规无矩不成方圆,身为本督主的姬妾……”
见她一脸懵懂,茫然无知的模样,陆瑞京胸口莫名一抽,微微隐疼,有种欺负无力自保的幼兽的愧疚感,想整治她的决心不禁为之动摇,反而多了一丝想将她拥入怀中疼惜的冲动。
这……这根本是妖女,祸国殃民,有如亡殷的苏妲己,令男子为之倾倒,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咳!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表达,但我不见得接纳。”他清了清喉咙,说服自己只是给她一次机会,日后她有的是苦头吃。
敢当奸细就要有相当的觉悟。
“唔……唔……唔唔……”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怎么办,记得前一条家规就忘了后面的,这会儿忘个精光了。
看她比手划脚的比来比去,陆瑞京两眉一拧,胸口一把烈火熊熊烧起,他手痒的扳动指关节。
“不要给我装模作样,我看不懂你在比什么。”噢!他的头又疼起来了,他到底在惩罚谁。
叶照容这下更急了,一下子比嘴,一下子比耳朵,一下子又比向眼睛,她惹人遐想的雪指不住在眼前挥舞,让人很想咬一口又眼花撩乱,把陆瑞京气到胃疼。
“花想容,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要是你存心搞疯我,我会先弄死你。”他可以说是自找苦吃吗?
我不是花想容,我叫叶照容,来自小山村的村姑,可是你要割我舌头,所以我不敢开口说话,都是你的错。
叶照容很是无辜的在心中解释。
“督主,奴婢想她大概是因为你的不准,因此才开不了口。”厅堂一侧站了一名体态修长的秀丽女子,两眼狭长,高鼻宽额,不薄不厚的唇,肤色略显暗沉。
“你是说我不准她开口,她就给我三缄其口装哑巴3”陆瑞京不仅胃疼了,他胸口涨得快爆开,被气出来的。
“应该是……”
女子的“吧”还没说出口,叶照容便像见到知己似的冲了过来,热泪盈眶的握起女子的手,好像在感谢她仗义执言,让人得以沉冤昭雪,还她清白名声。
“你……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你有那么听话吗?”陆瑞京一抹脸,吁出一口郁气。“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准你开口,不许再装聋作哑让我猜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怎么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原本他有意吓唬她,趁机刁难逼她露出真面目,可是才入府第一天,他还没达到目的就先被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该整治的人没整治到,倒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难堪。
“神哪!你是我亲姊,我们简直是同个祖宗,你实在太厉害了,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我太崇拜你了,我们来结拜吧!”难得遇到这么契合的人,一定要拐来当姊妹,看谁以后再笑她是个傻的。
女子全身僵硬的推开忽然抱住她的叶照容,神情冷硬。“奴婢是下人,请姨娘自重。”
“谁是姨娘,我没有姨母,我从小就到人家家里当媳妇了……”她亲娘有没有姊妹她不知晓,陆家的伯母们倒是有不少娘家妹子,她们常来家里打秋风。
第6章(2)
脸皮又是一抽,陆瑞京终于忍不住大吼。“花想容,你给本督主滚过来,谁准你抱女人。”
她一怔,表情为难。“可不可以不要滚,用走的就好,地上有灰尘,滚一滚衣服就脏了,还要再换衣服很麻烦。”
“你说呢?”他冷笑。
她当他是同意了,径自走向他。“督主大人,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你看你头边的青筋浮得多厉害,都变紫色的了,你再不在意^^要出事了,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
“巧霞。”
“巧霞在。”原来那名身形高瘦的秀丽女子便是大宫女巧霞,传言中与陆瑞京是对食关系。
“带她下去。”再看到她,他可能被她逼疯。
“是。”
“还有,称呼她容夫人。”姨娘听来真刺耳。
“是的,督主。”
“另外,教教她规矩,她太聒噪了。”
“是。”
“别太纵容她,她有令人掏心掏肺的本事。”他差一点上当。
“……是。”
巧霞慢了半拍才应答,只因这个指令下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你的屋子,屋子东侧是蜿蜒小湖,湖深丈余,淹死过人,容夫人若无事勿近水嬉闹以防失足落湖,西侧是……”无情绪起伏的嗓音流泄一室,不卑不亢,从容有度,就是稍嫌冷漠了些。
“巧霞姊姊,你说这是我的屋子,真的吗?我有自己的屋子和床了,真是太开心了!”如获至宝般,笑得像个孩子的叶照容飞快地奔向梨花白浮雕海棠踏步床,珍惜万分的摸摸床帐旁垂放的流苏,又敲敲兽金挂勾。
她是满足的,这点从她的眉宇间便可以看出。对于新环境,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似乎还不够用,这边瞧瞧,那边瞅瞅,十分欣喜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虽然是暂时借住的。
在陆家,她只有储物间大小的小屋,七岁前还是跟四郎哥哥挤一张炕床,当时两个人都瘦瘦干干的,勉强挤一挤还是行的,只是不好翻身,稍有动静就会撞到身边的人。
所以她睡得很拘束,总是动也不动的维持侧躺的姿势,常常睡得不好而腰酸背痛,隔天睡晚了又得挨骂。
到了牡丹楼,一开始她也不是一个人睡,是很多人睡在一起,虽然有翻身的空间了,但是打呼声不绝于耳,她根本没法睡,常常睁眼到天亮,直到她唱曲唱出一点名气了才分到一间后屋,和丫头同住。
完全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屋子,这种事她活了十五年都完全没想过,她以为这辈子永远只能捡别人不要的给她。
“我说过东边湖里淹死过人,你不怕吗?”她在乐什么,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可真会装。
喜恶分明的巧霞对青楼出身的叶照容没好感,甚至是憎恶的,她讨厌叶照容的矫揉造作,不论怎么看都看不顺眼,对她过度的感激更是觉得在演戏。
叶照容一脸迷惑地看着巧霞。“为什么要怕呢,没饭吃才可怕,饿着肚子都快死了,那种感觉才可怕。”
她觉得吃不饱更骇人,人饿久了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多就越怕,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了。
“真不怕?听说淹死的是个跟人私奔的奴婢,一到子时便会从湖中爬出来,沿着湖岸边呜咽边寻找情郎,说不定她会为了找人,披头散发,全身滴着水走进你屋里……”
其实根本没有淹死的奴婢,这只是巧霞编来吓唬人的,用意是要威吓叶照容和给她下马威,让叶照容知道在陆府她才是正经的管事娘子,叶照容即使是主子的姬妾也要听从她的调派。
巧霞是喜欢陆瑞京的,可是他对她并没有相同感受,他心里放了一个人很久很久了,那就是他的小媳妇。
因此她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默默地守着他,替他打理宫外的宅子,将在宫里所学的尽力展现出来,将他的宅子管理得完备妥善,不负所托,她所求的并不多,只希望在此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