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也许眼下这么做,最好。
就让真身该受的疼痛在沉睡中慢慢卸除消尽,小黧哥哥少受苦,她心里的怅惘会轻上许多。
“多谢……”眸光从浮在半空的地狐转向面前男子,她泛红的眼眶明显忍泪,沉静的笑不掩真心。“真的、真的……多谢你。”
白凛冷淡哼声,仍一脸不豫。
广袖再挥,将飘浮的狐身挥到身后,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这脾性怕是像到你阿爹。”心太软,情泛滥,大大不妙。
他没讲明,但秋笃静听得懂他言下之意,徐徐掀睫便是一笑,白里透霞的颊柔软腼觍.
“其实你也是很心软、很心软。”
“……嗯?”白凛一副“你疯了吧”的惊绝表情。
很不好意思般揉揉发烫的耳,她似有若无避开他的注视,慢吞吞道——
“族里几位太婆们曾说,西南大地凛然峰的地灵大神根本睡死了,她们许久前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地灵大神对话,试过两、三百年,从太婆的太婆那时便一直尝试,地灵大神约莫被吵醒,仅在百年前给了一次回应,说西南大地暂托看管,那守护者的灵修地就在凛然峰上……”话音轻静,她迎向他的眼,梨涡笑现。
“我想,应该就是你吧。”
白凛面如沉水,几缕既软且直的雪发却诡谲地轻浮荡曳。
秋笃静笑笑又说:“我感觉得出,地灵与你的气相合,凛然峰的地根灵脉与你的修行正好相辅相成。人往土里翻食,土地农作久了,就需要休养生息,地根灵脉也是一样,以无形的气经年累月滋养大地,久了也需要好好睡上一觉的,睡在大地万物反刍回来的灵气里,所以地灵大神也在休养生息啊……太婆们说地灵大神睡死,我想那是因为有你,代为撑持四面八方的态势,管着这片地方,所以地灵才能安心歇下。”
跟着她就遭到厉瞪了。
她心跳略促,挠挠脸,仍勾着嘴角。
“白凛的真身元神也是狐吧?”坦坦然任他瞪,因她正用欣赏的眸光端详他的眼。“你的眼形真好看,细细长长,眼尾还有些像狐狸眼睛那样往上挑,好有风情,我家竹姨说,狐族里最多的就是美人,你美成这般,若非狐族,我可猜不出你元神为何了。”
那双细长漂亮又飞挑的眼睛持续瞪她。
他的沉默和冷峻令她感到些许不安,觉得自己也许冒犯到他了。
垂下小脸,她揉揉还有些水气的眼睛又揉揉鼻子。
暗自作个深呼吸,她小小懊恼又真挚道——
“……对不住,我说这些只是觉得……你必然是心地很好、很良善的。既然能受地灵大神托付,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断音断得无比俐落!
她在瞬间掩睫、合唇,气息立时均匀徐长。
中招!
欸,中了九尾雪天狐的暗招,也实在没法子,她小脸一歪,乖乖入睡。
第2章(1)
白凛收回施展睡咒的指。
被他“赶”入黑梦的秋笃静小脑袋瓜一歪,身子也跟着歪,整个人快趴地。
他长指再度轻挥,那裹着袄衣的小身子立即以微蜷侧睡的姿态半空飘浮。
“处理”了小姑娘,白凛才重重往自个儿俊颜上用力一抹。
竟然热到烫手?!
彷佛瞬间解禁,肤底猛地涌出层层热气,将原本透白的脸染成大红。
他很心软?
他心地很好、很良善?!
哼,他跟掌管西南地根的那头灵,说穿了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当年他刚刚炼成分神之术,真身可化幻身,元神亦分出虚元与真元两股,是那头地灵主动出声攀谈,他们在灵寂虚空以神识对话。
他代管这一片地方,地灵则自我修补般睡去,同时与他共享那源源不绝的万物灵气,让他之后的神炼如虎添翼,得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心软?
人间游荡千年,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奚落”他。
这女娃儿当真是好人吗?
怀疑地拢起双眉,他长指一勾,飘浮的人儿随即移到离他仅半臂之距的地方停住。他食指一旋,让那张气息悠长的小脸面向自己。
骨血里透出的饱满香气一直在鼻端涌动,他吸进,并深深作了个呼吸吐纳,发觉原来她身上香气对修炼者来说,亦具“补药”功效。
“极品。”他轻哼,阔袖里的指不再虚空比划,而是探出指节分明且白皙的一根,试探般去戳小姑娘犹带点婴儿肥的腴颊,小羊儿似,软乎乎。
“极品。而且极麻烦。”他哼声更重,俊颜往斜后方一调。
松林里闪烁的点点幽光,皆因他锐利冷冽的目光倏地黯淡。
觊觎着“宝物”的诸兽们,因“宝物”前守着一头道行惊人、性情诡怪的无敌至尊兽,因此只敢流着口水远观,不敢近身。
凛然峰上,修行的生灵何其多,大伙儿相安无事、各行其道,有什么冲突也仅是小打小闹,不会闹到需要他这个“山大王”处理,毕竟大小精怪们非常有眼色,很懂得趋吉避凶,心里清楚真惹得他出手了,管谁对谁错,全没好果子吃。
凛然峰就在某位“山大王”的无形镇压下,一直安然平静着。
但瞧瞧眼下——
到底有多少精怪闻香而至?还馋得目透绿光!
他脸色宛若冰霜,从容的姿态隐隐蓄着什么,显得优雅且张狂。
松林内的幽光闪着、闪着终于退开,然只是躲藏起来,并未远离。
“麻烦”他真讨厌麻烦。
但眼前这个“极品麻烦”,不处理不成。
她造成凛然峰上动荡不安,修炼中的众生灵“春心荡漾”。
平衡一旦被扰动,后续将引发多少骚乱,他还没深想,脑门都觉疼了。
谁都不该也不准吞掉她这个“绝世极品大补天王丹”,他可不想凛然峰上多出一只大妖更不想精怪们群起而争,不肯按部就班修炼冲关,只想靠她来一蹴即成。
收回轻戳她嫩颊的食指,将指置在唇间,白牙在指端刮开一道小缝。
鲜热的血立即渗出,灵气郁郁。
他再次朝她出手,将食指指端抵在小姑娘眉心,只见他面上泛亮,长发飘动,唇瓣轻掀默语,随即指上的血突然动起,缓缓从她两眉之间渗进。
灵血完全进入她的肤底时,她小脸亦泛金光,待他撤手,金光掠去,她眉心那片小小肌肤仅余极淡的红。
端的是先下手为强的狠招。
如此一来,就看谁还敢对她轻举妄动!
是心软吗?他?
垂目睨着见红的手指,这种由自身弄出来的口子无法施术法抹掉,不过血已止住,接下来就静待它愈合。
实没想到会用上自己高贵的精血,他极端不悦,表情臭到不行。
瞳心精光乱窜,食指恨恨地又去戳人家小姑娘的脸,戳着戳着,小姑娘散在耳畔和颊边的发突然缠了他的指。
他蓦地挑眉,有些讶异她发丝厚实的温润感很柔,很软,五指插进云发里就能摸到一阵阵暖意。
他想到兽类的毛皮,她是人,却也带给他小兽的触感,暖到他有些沉迷。
突然,远处一声声此起彼落的叫唤,将陷进怔忡的神识唤醒。
“小静!静儿!秋——笃——静——”、“静儿啊——”、“秋小姑娘你在哪儿啊?”、“听到喊个声啊!”、“静儿——”
有人上山寻她。
约莫十来名,那些人离峰顶至少还需一个时辰的脚程。
他起身,裸足走过雪地,白袍飘逸,那入睡的小身子跟着挪移,一直温驯地飘在他面前,彷佛为他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