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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袖任由妹妹紧紧揪住,伍寒芝神情略显迷惑,仍不失恭敬道——

  “老前辈,晚辈并非大夫,对医理所识甚是粗浅,没本事替那位病家看病,不过既然是患病又受伤的话,怕要高烧不退或失血过多,老前辈不如随我回大庄,我先取些退烧、止血的常用熟药让您带回去,可好?”

  青袍老人在麦芒上晃啊荡的,表情突然忧郁起来。

  “那些药再好,也没你这娃子来得好用,救人一命胜造七座浮屠啊,你不去,他就是死了也要念着你的名字,你与他之间的牵扯哪能轻易了断?你当真不去,他当真死定,连死都不安生,还不够可怜吗?”



  闻言,伍寒芝隐隐有些明白,血色慢慢从脸上褪去。

  “他、他真出事了?”心被提高,神魂未定,话已问出口。

  “真的真的,出大事呢!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奇经八脉被打得气血逆窜,呕出好几口血,欸欸,若不是咱救得快,走火入魔都是轻的了。”

  “姊姊别听人胡说八道,咱们……咱们快回去,娘还在家等着呢,说好今晚一块儿陪阿娘用膳的不是吗?”伍紫菀紧紧张张地搬出娘亲大人。

  老人家听着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

  “什么……什么胡说八道?!算了算了,不信便罢,那小子真进了鬼门关算他倒霉,咱不理了——”



  “我去!”伍寒芝蓦地答道。

  “姊姊!”、“小姐不要啦!”、“大小姐万万不可!”

  果然她一应承,菀妹、桃仁和段大叔就连声劝阻。

  她没办法对他们说明那么焚心般的牵挂,可能心还没死绝、还没让自己彻底有个了断,倘是不去一探究竟,无法安心。

  她对青袍老人再次斩钉截铁道:“我跟老前辈走。”

  “不要!姊姊——呜呜……菀儿怕,别去嘛……”

  菀妹许久没哭得这样泪涟涟,像是自她怀上,让她不自觉间视作依靠的男人离开身边,菀妹就不怎么掉泪了,有时还管着她,盯着她的三餐作息,令她哭笑不得之际也感动在心。

  只是菀妹如以往那样使出非常惹人心怜的哭功,搂着她不依不挠,她还是跟着老人走了,很对不住身边的人,她这一去,大伙儿都要操上心。

  尤其当段大叔嚷嚷着要跟来,老人家当时一手虚托她的肘部,将她一带就是丈外远,边呵呵笑嚷——

  “爱跟就跟,跟得上你就跟,大道通天,谁又阻得了谁,咱可没说不让人跟。”

  重中之重的点在于跟不跟得上。

  老人托着她窜腾,她什么力气也不用使,非常彻底地体会了一回所谓“御风飞驰”是何滋味、“轻功盖世”是何境界。

  就让她任性一下吧。

  这一次。就这么一次。

  她会好好收拾自己的心事,然后回到大庄好好待产,往后就带着孩子好好过活,好好的,不留余念。

  第9章(1)

  “啧啧,那小子当真啥都没提,窝在西海大庄过他的小日子去了,可事情哪能如他所愿?也不想想当初他一个嘴上没长毛的小子,一来就把场子全端了,等着对他下战书的人多了去,既顶了魁首的封号还想逃,他不给正式挑战的机会,大伙儿还不追着他跑?

  “你想想,三年一次的武林比试大会,他连缺席两次,累得武林盟的探子满世界寻他,明年还得再办,若再让他缺席不到,咱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这不,一听他出没的消息就往这儿赶来,嘿,恰捡回他一条命。

  “这事闹得确实不好收拾,且还没人能帮他收拾,所谓正邪不两立,既有行正道的中原武林盟,必然有与武林盟对着干的邪魔歪道,那些人对他可兴致勃勃得很,都说他是魁首,当年与武林盟武功奇绝的右护法过招亦未露败象,恰好拿他探探深浅。”

  “咱就知这小子是个狂的,冥教教主之位待决,不立点功上不了位啊,人家想拿下他打脸中原武林盟,十位有望成为教主的候选者围攻他一个,想拿他当香肉撕咬,他倒好,硬是顶着斡,战了三天三夜把十个内外兼修的冥教高手拖到气竭力尽,他自个儿也险些见阎王。呵呵呵,不过这笔营生做得起,他一个打十个,冥教可惨喽,连根拔起正是时候啊。

  “虽然他这是无心插柳,也算帮了武林正道一个大忙,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也帮他一次吧,见他昏了还喊着你,就眺着老脸把你拎来啦。”一顿——

  “什么姑娘?你问谁?唔……没瞧见什么同门小师姊啊,欸欸,当年这小子把玉镜山庄的同门全给打了,要不是师姊是个姑娘家,他八成要一块揍倒的,你还是自个儿问他吧。”

  青袍老者自称是中原武林盟盟主。

  伍寒芝随着老盟主大人飘啊飞的,只知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却不清楚赶了多远的路。

  他们飞上一处建在山岩绝壁上的道观。

  一路上老人不知是怕她无聊,抑或有意告之,几乎话题不断,全是他自顾自说着,她被动去听,心弦亦被牵扯拉动。

  喉中涩然,最后很不争气地问出那样的话,说好要彻底了结的,却还是害怕去到他身边会见到别的女子与他相好。

  但没想到映入眼中的是这般景象——

  乱糟糟的褐红发,还是教人一眼难望的俊美五官,但面庞轮廓削瘦得厉害,眉骨、颧骨与下颚的棱角线条明显突出。

  她从不晓得他肤色可以如此的白,不是白里透红的颜色,而是灰苍苍的,连唇瓣也是,血气褪去,惨白得教人触目惊心。

  道观小房中除了一张小桌、两块蒲团和角落的脸盆架,没有多余摆设,见他面带死气躺在洗到泛白的席垫子上,她竟又心痛到双眸泛泪光。

  不该这样。

  他不应该死气沉沉躺在那里。

  然后,当她听到那苍白双唇逸出自己的小名,她禁不住探手去碰他的脸。

  大战过后,内力几已耗尽,但邬雪歌仅昏过去几个时辰,神识便勉强构回。

  之后他被带到这座道观疗伤,两名道僮进进出出帮忙张罗,他都晓得。

  此际之所以未醒,是因内息行气自行展开,闭关入定般大周天再小周天不断循环,修补损伤的心脉。

  嘴里会念着妻子的小名,他自己却不知的。

  但与围攻他的十名冥教高手对峙,将自己置之死地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妻子的脸,一张隐忍着哭声、默默掉泪的脸,那让他十分痛苦,于是心中仿徨,不知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

  回首来时路,飘零混乱的人生仅得她这一方净土,她是开在他心底的雪歌花,幽静温柔,如月光洒尘。

  他舍不得她哭,却还是让她伤心难受。

  舍不住放手,却依然对她无情转身。

  “芝儿……”嗅觉灵动,一抹熟悉的雪松清香在鼻间轻飘,神识一凛,宛如入定的无形护壁陡然龟裂。

  “芝儿!”手猛地挥抓,当真扣住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

  邬雪歌蓦然张开双眼。

  此时傍晚的霞光透过纸窗染进房里,房中略幽暗,他不及细看小手主人的五官模样,光瞥了眼女子淡淡的轮廓,人就懵了。

  是掌中的小手开始扭动挣扎,他才如梦初醒般倏地坐起,蓝瞳瞠得大大的。

  “芝……”张口欲唤,声音便哽住,因妻子高高隆起的腹部。

  离开时,她两个多月的身孕尚未显怀,如今……等等!他记得临盆时候是在秋季,现下正是时候,她、她不好好待产,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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