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之余,她连忙举步想往那客栈走去,可是脚才踏进已积了一层厚雪的街道上,一阵恶寒便又袭来。
果真是金枝玉叶啊……
终于意识到自个儿的身体不对劲,皇甫怜波头昏脑胀之际,忍不住为自己的不中用叹了一声。
在那叹息之中,她又奋力迎着风雪向前走了几步。怕引人注目,想溜出宫的皇甫怜波其实只穿了一件太监的衣服,自是单薄的很,她又后知后觉的没发现身子不适,所以等病气一上,竟已经有些虚软无力。
一步、两步、三步,眼见着那客栈就仅十步之遥,她只消再向前一些,今晚便能有个安身之所,可偏偏她娇弱的身子不争气,在离客栈门口尚有一小段距离时,她的力气像是全被抽干似的,整个人软倒下来,还扭伤了脚。
“啊!”虽然路上的积雪还不硬实,没有太多的疼痛,可是她仍是惊呼一声,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撑起身子坐稳,但脚踝处却传来了让人咬牙的疼,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沉,眼皮也愈来愈重,皇甫怜波即便再不经事,也知道若是她就这么倒在雪地之中,只怕就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她可不想才出宫不到一日便香消玉殒,于是她连忙打起精神,好不容易终于瞧见有人打她的身边走过。
虽然是个男人,可是此时的皇甫怜波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更何况她现在穿着太监的服饰,自然雌雄莫辨。
强忍着喉头渐起的烧灼之感,她声音嘶哑地朝那人说道:“请帮我一把……”
她所求不多,不过是想希望那人能够扶自己一把,好让她有力气走进三步远的客栈,既然要求不多,她觉得那人应该会伸出援手。
谁知道那人彷佛没听见她的话,脚步完全没有停歇。
是没听见吗?
她用力吸口气,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又再次大声说:“这位公子请停步,可否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这么大的声量,就算是在寒风呼呼的夜里也显地异常清晰,姬耀天自然不会没有听见。
其实头回他就听见了,只是心中另有盘算,故而没有立即停步。
他会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他遣人跟着这小太监时,便不时有人来回报他大手笔的善行。不但花了大把的银两买屋安置那些在街上游荡的小乞丐,甚至还请大夫和婆子照料他们,忙完这一切之后这才离去。
正因为今早收下的那张银票面额甚大,让他决定弄清楚这个小太监的身分,这才有了这次的“巧遇”。
他装聋作哑了一回,真到那小太监又喊了一声,他这次若是再装作没听到,那也就太过了,于是他低下头,看向面色红里带白的皇甫怜波。
“咦,你是在喊我吗?”
这不瞧还好,一瞧姬耀天就有些傻眼。早上还说得一口的正义之语,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还得在雪地里求人相助,他还真有些佩服这小太监。
他简直就是个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嘛!
“正是想请公子帮个忙,扶我一把。”
“喔。”姬耀天应了一声,似是表示听见了,可却只是居高临下瞧着她,完全没有想要助她一臂之力的举动。
皇甫怜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始终不见对方伸手,心里头自然是有些气的。
但是天色渐黑,而本该人来人往的大街因为大雪而少了人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经过,她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抬起晕沉沉的脑袋,要再拜托。可她看见笔直站着的人,立刻张大眼,满脸错愕。
皇甫怜波瞪着姬耀天,想起他早上的恶劣行为,再看看他如今的看好戏态度,她胸中又勾起了怒气。
更可气的是,她现在还有求于他!
“大雪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样挺麻烦人的吗?”
不等她开口,姬耀天便拧着眉,冷冷地训起人来。
但凡要他做事,一定得有代价,这是他向来奉行的原则,就算只是伸手扶,他也得瞧瞧有没有什么好处。
人人都说他锱铢必较,但那又如何?若不如此,他哪来如今的庞大家业,更何况他要做的事都是要费大额银子的,所以他计较得理直气壮。
“你说什么”她只不过想请他搀扶自己一把,可那人瞧着她的目光却像是望着什么惹人厌的虫子似的,她堂堂公主,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当下她脸上客气的笑容一敛,那与身俱来的尊贵气息便全都显露出来,气愤难耐的要开口,姬耀天却抢先一步说话。
“我是可以扶你,可这世间想达成任何愿望都得付出代价,这样吧,我也不算贪心,只要你肯给百两银子,我不但搀你起来,还送你到想去的地方,如何?”
在商言商,姬耀天如今端着的就是一副奸商的嘴脸,他自个儿不觉得有何不对,但落在皇甫怜波的眼中,却是满心的不敢置信,只能坐在雪地之中,傻傻地望着眼前这个狮子大开口的男人,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张大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搀个人要百两?”
这个人是趁火打劫成习惯吗?
不过花费个十几文却要回几两银子,现在搀个人也要价百两,他是土匪啊?!
皇甫怜波发誓,要不是这街道愈发黑暗冷清,而且两人磨蹭了这么久也只有他经过,她真不想和他打交道。
听着她带着惊诧的语调,和一脸不敢置信的傻模样,姬耀天忍不住在肚里笑翻了天,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要不要?若是买卖不成,我可是要走了。”
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浪费,他还得去芙蓉阁和焦老谈谈外城那十几亩地的价格,只要谈得好,那么万两银子就能入袋了。
想到这里,姬耀天喜上眉梢,连带的对皇甫怜波也多了一丝丝的耐性。
不知怎地,他就是想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若依他单纯天真的行事方法,即便金山银山,也终有山穷水尽的一天。
“我只是要去那儿!”皇甫怜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见姬耀天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她也只能妥协,百两就百两,总好过自己冻死在这大街上。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她在宫里要是不小心跌了一跤,那些宫女太监哪个不是争先恐后的来搀她,如今却落得让人索取金钱的地步。
眨了眨原本睁得滚圆的眸子,皇甫怜波心里头虽然咽不下这口气,可随着晕眩感渐盛,再加上等天色更暗,到时经过的人只怕更少,她不想才出宫第一天就落个曝尸大街的下场,于是只好咬着牙,瞪着那索求得理所当然的男人。
“一百两倒也是可以,只不过还得麻烦公子将我送到客栈之后,再唤人替我请个大夫,行吗?”既然他要一百两才肯做事,她自然也要多差遣一会,这才划算。
皇甫怜波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虽然不齿姬耀天这种趁火打劫的作为,可是倒也不会要人家帮,却又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骂人。
至少瞧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看着他磊落光明的气势,她也不认为这人罪大恶极。
“啧,还懂得讨价还价。”姬耀天轻啧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皇甫怜波伸出手。
愣愣地望着那人伸到她面前的手,皇甫怜波不知其意地一愣,一双凤目困惑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