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了一副猪内脏。”
“原来你只是为了一副不值钱、没人要的猪内脏就要打死人啊?”
简单的一句话,再加上姬耀天平静的语调,原本议论着小乞儿不是的众人也开始觉得那肉铺子老板心太狠了。
不过就是一副卖不出去的猪肉脏,值得将人这样往死里打吗?
“这样吧,他偷的东西原也不值钱,就算是我出银子替他买下了。”
只见姬耀天信手抛出了十几个铜子儿,动作很俐落,出手却很小气。
可是那些钱的确就是那副内脏的价钱,要知道平常人家也不怎么吃猪的内脏,嫌脏嫌臭,确实不值得几个钱。
“可是……”
闹了这么一会,没打死那个小乞丐,还让众人指指点点的,却没有得到多余的回报,肉铺老板自是不甘心,开口还要说话,却被姬耀天冷冷打断。
“怎么,还嫌不够?虽然这小乞儿偷了你的东西,可是也不至于要赔上一条命,你若执意不收这些铜子儿,那倒也行。”姬耀天弯腰捡起了他刚刚扔给肉铺老板的那些铜钱。“这打死了人,虽说是他偷盗在先,可是按律也是该关个几年的,就不知道……”他边弯腰捡钱,边咕哝着。
闻言,那肉铺老板的动作还要快上了一步,他七手八脚的捡完了铜钱,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回了自己的摊子,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呼,还好还好。”皇甫怜波将那一幕都看在了眼底,心中有些佩服这个男人的手段,十几个铜钱救了那个小乞儿一命。
以为小乞儿安全了,她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皇甫怜波正打算旋身出城,谁知道耳际却传来了那人低沉的嗓音,“我可不是白帮你的,你得替我做工五日,走吧!”伸出手揪住想要趁乱溜走的小乞儿,姬耀天面色不改,很认真的说道。
呃,杏眸圆睁,皇甫怜波倏地回过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几个铜钱就要让人做五日的工,还以为这个男人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没想到竟然另有所图。
原本踏出去的步伐因为一时的义愤填膺而顿住,盛怒中的她忘了自己该早早离京的决定,一个箭步冲到姬耀天面前,一手拉过那个被打得浑身是伤的乞儿,然后狠狠瞪着他。
“还以为你是个正义之士,没想到竟是打着剥削孩子的心思。”皇甫怜波话语里头的鄙夷毫不遮掩,只差没有吐上一口口水。
“你倒是好大的怒气,只是不知你方才又做了什么?”看到皇甫怜波一身太监的服饰,姬耀天本不想与之计较,只是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便伸手要扯着小乞儿走人,谁知道他连衣袖都还没碰着,手就被皇甫怜波给拍了开来。
“你……”倒看不出来这小子脾气还真大。姬耀天深遽的眸子一凝,原本带笑的脸庞倏地冷了下来。“你想为这小子出头?”他沉声问道。
“是又怎样?”不过是几个铜钱,她出头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怎么样,我刚花了十几个铜钱才替这小子摆平了事,你要出头也行,先赔偿我几两银子吧。”既然有人想要管闲事,他也很干脆的狮子大开口。
本来,他是想将那个小乞儿带回家里教导教导,看看是不是能给孩子找一个正途,也好过日日这样在街上游荡。
想不到眼前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太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揽下此事,本来,他大可撒手不管,可他忍不住想给这太监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这天底下的事不是他想的这样简单。
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凭什么揽下这个孩子的一生?
听到他开的价钱,皇甫怜波简直气坏了,她水眸圆瞪,恨不得把这男人给瞪穿一个洞来。
“你不过花了十几个铜钱,凭什么要向我索几两?”
“我花了力气,难道不用工钱吗?”
姬耀天说得理直气壮,却让皇甫怜波更加傻眼。
气坏了的皇甫怜波转头看着身后瑟缩着的小乞儿,她眼神一扫,那原本一直抖着的小乞儿就怯懦的开口。
“好心的小哥,我不是故意要偷盗的,只是小虎子、二林子还有林婶他们都病了,我一时心急想要让他们吃些肉,让他们能有力气,才做了错事。”
听了这几句话,向来善良的皇甫怜波哪里有可能不心软,她握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当下便决定不与眼前这个恶男多所纠缠。
“为富不仁是会遭天谴的。”皇甫怜波咬着牙说,然后伸手入怀,可是她才刚出宫门,为了携带方便,哪里会带上碎银,全是银票。
正在犹豫间,姬耀天显然也看出她的为难,他脸上扬起了一抹奸笑,凉凉说道:“你要立时带走这孩子也不是不行,银两拿来便成,不过看你拖延再三,莫不是个口口声声要行善,却只会出一张嘴的人吗?”
“你—”皇甫怜波还真料不到,眼前这个男人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是每回吐出来的话却都气死人不偿命。
她气得身子都抖了,想直接离开,偏偏那么大的人挡在面前,她又带着吓坏了的孩子,想要走都无法。
见状,她只好牙一咬,从一堆银票里头挑出了一张面额最小的,使了狠劲砸在姬耀天手里。
“拿去,既然行善还望报,奉劝阁下下回还是不行善的好。”
姬耀天随意扫了一眼那银票,心中察觉有异,但他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的回望着皇甫怜波,不为自己辩解半分。
他做事从来由心而已,何必要和不相干的人多作解释?
妥善地收好银票之后,姬耀天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恭送皇甫怜波带着小乞儿离去。
在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抬手招来了自己的侍从,附耳对那人交代了几句,只见那侍从点点头,跟着皇甫怜波离去的方向走……
第1章(2)
雪飘落下来,不一会就将冷清的街道妆点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站在屋檐下的皇甫怜波忍不住伸出冻得发红的手,想要摸摸看漂亮的雪花,可雪花未接到,她就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知道该赶紧替自个儿找个地方过夜,可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那原本厚厚一叠的银票因为她一时善心大发,大手笔的安置了那些乞儿,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剩下的银钱一样住得起客栈,可她从不曾单独出过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上哪儿找间雅致又便宜,最重要是够安全的客栈栖身。
本来她还想着一鼓作气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再加上她换了男装,只要小心谨慎些,父皇便是派人来寻她,也不易被发现。
可一见了那些乞儿,她便一时晕了头,完全忘了自个儿现在的处境,不但给了银票,还忙着张罗吃的,不小心错过了时辰,回过神来时,城门早已落了锁。
既然自己是溜出来的,自然不能大剌剌的让人为她开城门,所以她也只好一脸茫然地站在街上左瞧右望,希望能瞧清附近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客栈。
“哈啾!”冷不防地又打了个喷嚏,她对这接二连三的喷嚏也没啥感觉,直到一阵恶寒突然从脚底窜了上来,原本还能直挺挺站着的皇甫怜波顿觉身躯好像有些发软。
她不以为意,甚至还对自己终于在渐渐暗黑的天色之中,瞧着了一个写着“客栈”二字的招牌而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