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他的叫唤太缠绵,因为在他怀里,那些个思思念念的日子又回到眼前。
没出息!
自从嫁给他之后,她一天变得比一天更没出息,常胜将军呢?铁血娘子呢?那个童心跑到哪里去啊?
闭上双眼,她纵容自己。
好吧,一下子,一下下就好……
他们在彼此身上寻找到短暂慰藉,如果可以,童心不介意自欺欺人,但是……好抱歉,虽然她变得没出息,但骨气还在。
她强迫自己推开他,强迫自己退后一步,强迫自己仰起头,维持最后的骄傲。
“和离……”她才开口,便让他快一步把话给抢过去。
“假的!”他急道。
和离是假的?怎么可能,那天他说得那样斩钉截铁。
“卓姑娘……”
“假的!”他又抢话。
卓姑娘也是假的?天底下的事情都这么容易吗?一句假的就全数抹平,难道是皇帝给他施加压力,逼得他不能舍弃前妻?
忍不住生气,她冷冷讽刺,“道是无晴却有‘情’。”
“假的。”
“都是假的,那么什么是真的?”
“我爱你,是真的!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真的!我嫉妒那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玉哥哥,是真的!我生气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是真的!我计较在你心里,许多人比我还重要,是真的!”他想也不想便一大串话冲出口。
童心被绕晕了,傻傻的问:“你在说什么啊?”
他缓缓吐口气,拉过她坐在自己膝上,环住她的腰,像过去那样,可她不肯,想抽身,他却在她耳边低语——
“不要生气、乖乖坐好,我把事情从头到尾、清清楚楚说一遍给你听。”
那口气像在哄骗三岁小孩,可她被哄了,因为他眼底的阴霾,以及他口气里掩也掩不住的无奈。
低下头,她妥协。
他从为了把紫衣找回来、照顾她三餐开始讲起,进而发现品味轩是她的产业、卖身葬父的秋棠到丫头们口中的玉哥哥让他嫉妒成狂,解释得清楚透澈。
他说:“我不知道逼你将就对你是这么辛苦的事,我认真相信那个玉哥哥比起我更适合你,我认定自己退开后,你便能从燕雀恢复成鸿鹄。
“如果我不是那个可以成就你幸福的男人,何妨让位?让一个能爱你护你顾你的男子站到你身边。也许初初我会不舍、会心疼,也许会痛彻心肺,但我能在远方看着你、听着你,知道你过得幸福惬意。
“有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暗地里帮你一把,若是那位玉哥哥心胸够宽大,也许我们能成为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等十年、二十年过去,你会明白,幸而当年没跟了黎育岷那样一个男人,否则自己真会变成贫乏无知的老妇人,然后在想起我时,带着一缕想念,而不是遗慨憎厌。
“童心,我不想成为你的怨恨,我想成为你心心念念、难以割舍的男子。是的,因为喜欢了、爱上了,我便开始在意起自己在你心底的模样。”
他的话动听更动人心,她定定望着他憔悴的脸,心酸得想掉泪。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吗?原来他把她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吗?心,软了,那些日子里的怨恨在瞬间消弭。
她低下头,微微离开他的拥抱,不怨了、不恨了,原谅几乎是在他那番话的开头同时发生。
再度把她拥进怀里,她才离开一下下,他便开始觉得空虚,轻轻磨蹭她的头发,轻轻抚着她背脊,不管是哪里,都是他曾经亲昵过的地方。
“可是我漏算了一点。”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轻喃,长叹。
“哪一点?”她情不自禁地接下他的话。
“我没想到离开你会痛不欲生,我以为只需要几年时间来遗忘,我便可以生龙活虎、顺利过日子。
“但是……不行,我发狂的嫉妒着,发狂地想把你的玉哥哥揪出来,明里暗里狠狠修理一顿,可是,我又舍不得你因为他而心疼。我左右为难、我矛盾不已,我经常在夜里烂醉如泥,直到齐靳那番话把我彻底打醒……”
紧接着,他说出齐靳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说他对自己的满眼鄙夷,说他的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然后一再强调,他们不是朋友,如果不是育清爱上齐靳、非要他不行,他绝对会棒打鸳鸯。
听着,童心在他怀里笑了,那位平西大将军对待一个哀伤的舅爷还真狠心。
“我慌了,如果玉哥哥是那种烂人,我怎么能够把你托付给他?我自诩聪明才智,怎么几个丫头的话就让我相信了?相信那个男人会比我对你更好。
“如果你被骗了呢?如果他靠一张漂亮的脸孔、一副好口才和几分旧情,让你相信他,然后欺凌你呢?
“一幕幕的想象在我脑中不断盘桓,我惊吓不已,只好硬着头皮找上岳父。童心,你又骗我一次,你根本没有回童家……”
童心轻叹,是啊,还以为不欺骗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却没想到说谎成了习性,一个不小心,她又对他说谎。
“我害怕,怕爹娘为我担心,童允的事才落幕,下人要整顿、管事要整顿,爹娘够忙的了,我帮不上手已经很不孝,怎么还能让他们为我的事堵心?何况我也害怕……”她停下声音,苦笑。
第十九章 寻到桐花胡同(2)
“害怕什么?”他追着她问。
“更怕你追着我要和离书,害怕你和卓姑娘等不及三个月、临时反悔,而且我必须找个地方歇歇脚,必须认真想清楚,该怎么走完接下来的路。”
“所以你想清楚了什么事?”
童心摇头,这段时间,她的心和他一样不安宁。“没有,这阵子脑子不好使,什么事都是混沌。”
“连舌头也混沌了吗?那种难以下咽的东西你都能吃?”
他勾起她的下巴,手指轻轻描绘她的五官,瘦了,瘦得有点小丑-本来就不是多美丽的女子,这一瘦,颊骨突出来,脸色惨白,看得让人心头发酸。
她摇摇头,道:“你说卓姑娘是假的,可身为女人,我觉得她对你的欣赏是真的。”她有:一双锐眼,观察于她而言并非难事,何况卓玉禾并未刻意在她面前隐藏对黎育岷的心意?
“又如何?她拿我的银子、帮我演一出戏,她没吃亏。”
黎育岷说出她的身分,一个没落的官家女子成为乐妓,从小养出来的气质骗不了人,再加上那手琴艺,是不少京中权贵捧银子追捧的对象,但他不好这口。
“不怕日久生情、假戏真作?”她微扬声调,仍会担心。
“这种事讲究的是情投意合,男人无心,任凭女人千般手段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她同意这话,男人惹下风流债,却总爱赖上女人勾引手段的错,这世间对男人宽厚却对女人背刻。
环紧她,低下头,他的额头贴上她的,轻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剪除你的羽翼,齐靳说的对,假使我没本事允你一片自由飞翔的天空,是我没有资格拥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我想清楚了,往后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会当你的后盾,有损名声的事交代我一声,我来替你出头。”
这么大的让步啊?她现在可以想象,这段日子他承受多大的痛苦。
心微扯微痛,她环过他的腰,头轻轻地在他胸前磨蹭,软软的叹息声,将他的心融成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