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端着刚沏好的茶走过来,见她在门前绕来绕去,不禁笑道:「王妃,邦门廊都快让您给踏平了。」
「小贵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急问,「都已经三个时辰了。」
梨儿将茶端入房里,一派轻松地回道:「我看她八成顺便去哪里溜哒了,王妃别急,先喝杯茶,安心的等吧。」
梨儿跟小贵都知道她为了许寻香而打算约窦啸天出来见面,然后将实情告诉他并确定他的心意及想法。虽然她们都不赞同她蹚这浑水,却又劝不了她。
裴美乐只得走回房里,在桌旁坐下,让梨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王妃趁热喝吧!」
她端起茶杯,才刚就口,便听见苑外传来一阵骚动。
她立刻放下茶杯,走出房外,梨儿也赶紧跟上,两人才走到廊下,就看见几个人影钻动,还夹杂小贵的哭声。
她心头一惊,正要循声前行,几个人已走了进来。
铁青着脸的邢天与,一脸得意的范娇儿,紧跟在后的可儿跟露儿,还有被东虎像抓小鸡般拎着,吓得泪流满面的小贵。
裴美乐整个人呆住,直到他们来到她跟前——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她内心忐忑地问。
邢天与脸上覆着寒霜,不发一语,倒是一旁的范娇儿开口了,「姊姊,我这儿有样东西是从小贵手上拿到的,妳瞧瞧是否眼熟?」她从袖里拿出了一封信。
只一眼,裴美乐便认出那是她写给窦啸天的信,她心里暗叫不妙,看向哭得直发抖的小贵。
范娇儿唇角一扬,「看来姊姊认得这信呢。」说着,她抽出了信,逐字念出,「窦公子,明日午时初识之处,不见不散……姊姊,这信是妳写的?」
裴美乐哑口无言。
她下意识望向邢天与,只见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发现他的眼底有着怀疑、有着挣扎,显然以为她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王爷,事情不是那样的……」她急着想解释,却又突然噤声。
若她为了自清说出实情,岂不陷许寻香于危险之中?
她不知道邢天与对那些侍妾究竟是何想法,若他纳她们为妾是想要惩罚她们当年站在对立的父兄,那他怎肯放她们自由?
再说政局诡谲多变,至今邢天与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她仍毫无所悉,若许寻香的父亲真的涉入叛变,而许寻香曾经私会窦啸天,瓦诉情衷之事又被揭发,就算她并未参与政变,也会因为私通而遭到刑罚。
「不是那样是怎样?」范娇儿冷哼一声,「难道这信是小贵写的?」
「不是!」她连忙否认。
「所以是妳写的?!」范娇儿像是审问犯人般,脸上有着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虽然岑语默在她眼中是手下败将,是根本无法与她比拟的弃妇、输家,可她从没有一天不想彻底击垮她,甚至是毁灭她,她说过总有一天要教她笑不出来,而现在正是时候。
说来真是老天帮忙,她正要出府时,见小贵也急急忙忙的出府,她原本也没多想,谁知小贵见了她却一脸心虚害怕,教她心生疑窦。
她拦下小贵查问,意外搜到了这封虽没署名,却疑点重重的信,她厉声循问,但小贵口风极紧,抵死不招,而除了岑语默,小贵没有第二个必须维护的人。
于是她押着小贵在府外候着邢天与回来,她要让邢天与看这封信,要他知道表面正经端庄的岑语默,却是在背地里干着见不得人勾当的女人,她还要邢天与亲审岑语默、要他休了她!
「岑语默,」范娇儿冷笑,「窦公子是谁?初识之处是哪里?妳又为何与他不见不散?」
裴美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焦急地望着邢天与。
「岑语默,」邢天与直视着她,「我要听妳的解释。」
他一回王府,范娇儿便押着哭得岔气的小贵到他跟前,并将这封信交给了他,这帮信上里没署名,但小贵是岑语默的侍婢,这信若不是小贵自己的,便只可能是岑语默的。
他审问小贵信出自谁之手,又将送往何处、交付何人,可小贵却紧闭嘴巴,一个字都不说,信若是小贵的,她不必抵死不认。而唯一能教她即使豁出性命也要掩护的,除了岑语默外再无第二人。
窦公子是谁?她与他初识何处?他们见过几次面,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她曾对他说王府是她的家,她不想输给范娇儿,愿意等他浪子回头,甚至在他情不自禁吻她之时,露出娇羞腼觍的表情……他以为她还是爱他,即使他做了这么多伤她的事,她还是没放弃他,可难道她的心早已属于另一个人?
「这姓窦的是谁?跟妳是什么关系?」他沈声问道。
裴美乐痛苦又为难,迟迟不敢说出实情,「王爷,请您相信我,我绝没有……」
「说!」未待她说完,邢天与剑眉一竖,沈声喝问:「此人是谁?」
她不能说。
窦啸天虽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跟许寻香的真实身分,但他与硕亲王的侍妾私下相会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她供出他,他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事若只有邢天与发现,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偏偏发现此事的是范娇儿。范娇儿一直视她为眼中钉,如今抓到她的把柄,绝不会轻易罢手,将伤害降到最低,除非她一人揽下。
这时,范娇儿突然一把将小贵推到前头,一脚往她膝后踢去——
「啊!」小贵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小贵!」裴美乐见状,连忙伸手欲扶。
范娇儿伸手一挡,哼了一声。「姊姊不说,那就让王爷问问小贵吧,说不准这事真的跟姊姊无关,而是小贵这丫头自己……」
「范娇儿!」裴美乐气恨地瞪着她,「妳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她冷笑一声,「哟,现在被逮着小辫子的是妳,可不是我。」她转头看向邢天与,「王爷,这事攸关王爷及皇族的声誉,依娇儿看,王爷应该好好审问小贵,教她吐实。」
邢天与沉默不语,他心里清楚,这信确实是岑语默写的,他也确实非常在意,不管信中人是谁,端看岑语默信中所写便可猜出她与那人已有某种程度的交情。
若是由他发现这事,他虽然觉得受伤,却绝不会怪罪于她,因为她不知道真相,一心以为自己负了她。可现在拦下这封信的是范娇儿,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整治岑语默的机会。
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做了那么多的牺牲,终于取得范娇儿及范汉新的信任。若对此事轻轻放下,定会引起范娇儿的怀疑,那么过往所有的努力便将付诸流水。他得做出裁决,纵使那将使他痛不欲生,甚至又伤她一次,他都必须做。
「把小贵拖出去,打到她吐实为止!」心一横,他冷酷下令。
「是。」东虎抓起瘫跪在地上的小贵,就要将她拖出苑外。
「不!」裴美乐向前拉住小贵急呼,「不关小贵的事,是我,信是我写的,是我要小贵替我送信,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见她为了保护自己而认了此事,小贵难过又自责,「王妃,不要呀,这不关王妃的事,王妃根本……」
「小贵。」裴美乐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绝对不能供出她们,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告诉寻香一个字都不准说。」
「王妃!」小贵多想供出许寻香与窦啸天,可看主子如此坚决,「王妃,都是我不好,是小贵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