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之所至。」
「好个兴之所至。」邢天与真没想到她会回这一句。她真是越来越有想法,越来越幽默了。
从前听见范娇儿在床第之间刻意发出的声音,她大概只会在房里咬着棉被哭,并在心里咒骂。而现在她竟想出大声唱歌这种方法来反击,本以为范娇儿要求他将她移至秋声苑可能会伤了她,看来他的担心全是多余。
她已不是从前的岑语默……现在的她,不再像从前那么死心眼又倔强,她变得坚强、变得乐观了。
裴美乐上下打量他,目光不经意的停留在他结实的胸肌。真是赏心悦目呢!难怪范娇儿老是眉开眼笑,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除了政务,他其他的时间、体力及精神大概都用在范娇儿身上了吧?
想到这儿,再想起白天里发生的事,她的胸口不知为何一阵闷痛。
她有种非常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掉了,明知道在哪里,明知道谁拿去,但怎么都讨不回来。
「坏了王爷的好事,语默真是惶恐。」她心情烦躁,酸溜溜地讽刺,「您还是快点回去吧,衣不蔽体的小心着凉。」
邢天与唇角一勾,「妳嘴巴还真厉害。」
「不敢。」
「天一亮,我会命人去整理秋声苑,妳搬过去吧。」他淡淡的说。
「欸?」裴美乐一怔。秋声苑是什么鬼地方?他要她搬出拾翠苑,就因为她在这儿唱歌坏了他跟范娇儿的好事?
哼,他嫌她碍眼碍事也没关系,她不是岑语默,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拾翠苑,都没有依恋。
搬就搬,她还开心耳根清静了呢!
「好呀,秋声苑在哪?」她负气地说:「离拾翠苑越远越好。」
邢天与深深地凝视着她,观察、解读着她脸上的表情。她是真的不在乎吧?不在乎这属于她的拾翠苑被范娇儿强占,也不在乎他宠溺范娇儿了……他的心猛然一揪,莫名地感到疼。
一直以来他忽视她,不完全是为了作戏给范娇儿看,也是为了她的安全。敌人总是会想方设法夺走你所珍爱的东西,一但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渴望,就没有什么能被夺走,也不会有任何的弱点跟要害。
他对她越是冷淡无情,她便越安全。可如今,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却让他不悦,想到她今天在马车上睇着他时的眼神,还有轻轻抓住他手的触感,他忍不住又有些悸动。
他得说,在那当下,他觉得她还爱着他——尽管她失忆。
「妳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声线不自觉一沈。
迎上他的目光,裴美乐毫不迟疑的点头,「我没差,拾翠苑虽大,但三个人太挤了。」说罢,她转身便要回房。
见她掉头就要走,邢天与胸口莫名一紧,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伸出拉住她。
裴美乐一愣,猛地转头看他。「干么?」
她的脸庞清瘦,更显得两只眼睛圆亮,她张着大眼,直勾勾地睇着他,那眼底没有丝毫留恋或愤怒,就像她根本什么都不在意。
他几乎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问她是不是对她遭到威胁的地位、对这拾翠苑、对他都不在意?
可下一瞬间,他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他的意志必须贯彻,他有着终极目标,在那目标未完成前,他不能有一丝动摇。
于是,他放开了她,冷淡依挈,「回房去吧。」语罢,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的转过身子,大步迈进范娇儿的房间。
※※※※
一个上午不到,秋声苑已整理得差不多了。
梨儿跟小贵收拾了东西,不甘不愿地跟着主子移往秋声苑居住。而这事,也在硕亲王府传开,成了大家私下议论的事情。
赵飞红、许寻香等人未待她安顿好,便急着到秋声苑来探望,并且,为她打抱不平。
其实,她在意的不是搬离拾翠苑这事,而是邢天与真的不要她了。
当她坠马时,他不顾自身安危救她,还有在马车上为她拭去泪水时的温柔,她真的以为他对她就算没有感情,至少是有感觉的。
可她错得离谱,她一厢情愿以为他对她有情,他却视她如无物,那方被他丢在花盆边的手绢,她洗净后便揣在怀里,活像根针一下一下戳着她,彷佛在提醒她只是个弃妇的事实。
可话又话回来,被冷落的是岑语默,为何她却如此心痛难受?难道她对邢天与有感觉?想到这儿,她忽然好气自己。
她怎么能对邢天与动情?他不只不要她、不爱她,还把她逐出拾翠苑,这种没有心肝的男人,她裴美乐才不……
「姊姊?」一道夜莺般优美的声音唤回了她。
她回过神,看着身边的许寻香,她不们知道从哪儿得知京里来了杂戏团,又看她心情鬰闷,便找她出府散心。可看着那些教人瞠目结舌、惊呼连连的表演,她却心思全无。
「姊姊没事吧?」许寻香忧心地看着她。
她摇头一笑,「我没事。」
「姊姊自从搬到秋声苑后,似乎不常笑了。」许寻香幽幽地说,「妹妹跟几位姊姊们都很为您担心。」
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裴鉣乐胸口一热,笑着握住她的手,「我真的没事,秋声苑跟安乐苑紧邻,每天能跟妳们玩在一起,我不知道多上心呢。」
「两位姑娘……」突然,她们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两人回过头去,发现在她们身后的男子,竟是那天在蓬莱山为她们解围的窦啸天。
「窦副教头?」裴美乐十分惊讶。
「在下冒昧,还请两位姑娘莫怪。」窦啸天拱手一揖。「哪儿的话,能遇上恩人实在太好了。」裴美乐说。
「不敢,姑娘言重了,身为京捕处的一员,那本是在下的职责。」说着,窦啸天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害羞得躲在她身后的许寻香。「今天就只有二位姑娘?」
「不,我们的姊妹正在那头看着杂耍呢。」裴美乐说。
「两位姑娘的姊妹还真不少。」
「是啊,我爹娘一个不小心就生了一窝。」她话锋一转,「对了,窦副教头也来看杂耍吗?」
「不是,是京捕处的兄弟们刚才逮了个偷儿,所以我过来看看。」
「人多是会发生这种事的。」她说着,注意到窦啸天又看了许寻香一眼。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窦啸天对许寻香有好感。她回头瞥了许寻香一记,发现她怯怯的脸蛋涨红着,含羞带怯的偷瞄着窦啸天。
窦啸天俊逸非凡,确实有其迷人之处。许寻香十五岁进府,虽是美人,但其实还不谙人事,如今两年过去,十七岁的她想必情窦已开。
只可惜她已硕亲王府的侍妾,就算他们郎有情、妹有意,今生也是无缘,想着两情相悦、互有情愫的两人却无法续缘,裴美乐突然觉得感伤。
「在下冒昧,能请教二位姑娘闺名吗?」
「喔,我叫……我叫美乐。」
岑语默是威震西北的大将岑君山之女,又是硕亲王妃,窦啸天就算没见过她的本尊,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号,为免泄露身分,她索性拿自己的真名当假名。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名叫寻香。」
「原来是美乐姑娘跟寻香姑娘。」
「姊姊,」许寻香拉了她一下,「我们该走了。」
她转头看许寻香一眼,发现她眼底有着复杂的情感及思绪。
「窦副教头,我们的姊妹们还在另一头等着,得先告辞了。」裴美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