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娇儿翻了个身,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眨着湿润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天与,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要不我让东虎到太医院请太医吧。」
「不,这病太医治不了的。」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起伏着的胸口搁,「天与,我好怕呢。」说着,她突然看见他手上绑着手绢,上头还沾了血。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疑地抓起他的手,发现那竟是女人的手绢。
邢天与暗恼自己竟忘了取下手绢,可表面上仍是从容镇定,「没什么,皇上验收一匹代训的军马,让我跑了几趟,结果一个不注意让缰绳给缠住了手掌,脱了层皮。」
「这是女人的手绢,谁的?」她语气不善。
「岑语默的。」这事不能骗她,否则要是她认出这是岑语默的手绢,反倒会引起她的怀疑。
范娇儿一听手绢是岑语默的,立刻垮下脸,「哼,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跟她这么恩爱。」
「瞧你说到哪儿去了?」他拆下手绢往旁边一丢,「当时皇上跟母后都在,我能拒绝吗?妳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都向着她。」
「你呢?」范娇儿柳眉一挑,「你没向着她?」
「我向着谁妳不知道吗?」为免她起疑,他尽力安抚。
邢天与将范娇儿抱入怀中,可钻进他脑海里的竟是岑语默,他想起今天在她坠马时,他紧紧抱住她那纤瘦的身子,她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惊觉到自己的心思,他深感懊恼。
「娇儿,」他端起她的脸,话锋一转,「妳刚才说妳怕,妳怕什么?」
范娇儿让他一抱,心里疑虑稍减的同时,也想到了一个报复岑语默及试探邢天与的妙计。
「天与,我怕语默姊姊。你不觉得她不一样了吗?」她面络惧色,一脸惶然。「你说,她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邢天与蹙眉,「子不语怪力乱神,妳读过吧?」
「可那天早上她明明已经断气,却又活了过来,你不觉得可怕吗?」
「高太医说过,那是因为她身弱气虚,才会让人误以为她没了气息。」
「可她醒来后变了个人,又该怎么说?」
「她失忆了,也许她忘了自己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绝不是那样。」她又偎进他怀里,嗲声嗲气地说:「我喜欢语默姊姊,可是现在的她好邪门。」
他怀疑她说了这么多,究竟意欲为何?
「我想……」她两位狐媚的眼望着他,说出自己的计划,「让语默姊姊搬到秋声苑去,你觉得如何?」
秋声苑临近安乐苑,已经许久未有人居住,堆了许多杂物。好个范娇儿,光是要求与岑语默共享这拾翠苑,如今竟想鸠占鹊巢,将拾翠苑真正的主人赶至秋声苑去?他在心里冷哼。
「天与,秋声苑安静,其实也适合语默姊姊养病不是?」范娇儿偷偷瞅着他,想解读他脸上的表情所代表的意义。
邢天与知道她在试探自己,为了解除她心中疑虑,他决定顺其意。只不过要赶岑语默到秋声苑,势必又要再伤她一回了。
「妳说的对,秋声苑是幽静许多。」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她,「明天我就派人去把秋声苑整理整理吧。」
一听他答应了自己无理的要求,范娇儿难掩脸上喜色,粉臂一勾便抱住了他的脖子,迎上自己的唇。
入王府一年,虽得到邢天与的宠爱,可她始终不敢大意,当初他主动提及纳她为妾室时,爹就告诉她邢天与恐怕是为了拉拢、制衡,甚至是试探或坚视范家,但硕亲王亲口提出婚事,范家当然拒绝不了,于是爹便将计就计将她嫁进王府,一方面取信于他,二方面收集可能的情报。
她入府后,立即要求跟岑语默共享拾翠苑,邢天与答应了她,此后他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直将岑语默抛到脑后,视若无物,甚至在岑语默病重时,他也没到她床前探望关心过。
爹在她出嫁前曾提醒过她,千万别对邢天与动了真心,说他是个高深莫测、城府极深之人,可她觉得爹高估了邢天与,也低估了她。
不管邢天与是英雄还是枭雄,他终究是有着血肉之躯的男人、终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赢了,她打败了邢天与,打败了岑语默,打败了那些不值一提的女人,也打败了她爹。
一直以来,爹都为自己未有儿子而遗憾,她虽然从小便知书识墨,是个人人赞许的才女,可爹总在露出欣慰笑容之余,又幽幽的说了句,「娇儿好,但若是个男孩就更好了。」
不管她多出众、多优秀,爹期待的还是个儿子。而现在,她要爹知道——她是个女儿,比儿子还要优秀、还要教他骄傲,还要有用的女儿。她成功的掳获了邢天与的心,那是儿子办不到的事情。
想着,她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没多久,她下床假意喝水,不动声色的将岑语默的手绢丢出门外……
裴美乐不知道一向好吃好睡的自己为何失眠了,她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着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也想着邢天与。
怪了,他是岑语默的丈夫,又不是她的,怎么她心里却牵挂不已?她在床上翻来思去又咳声叹气,羊都数到一千八百八十八只了,眼睛却还啵儿亮,索性下床走出房间。
一出房门,她就隐约听见范娇儿在说话,那声音娇柔甜腻,一听便知道她正跟邢天与撒娇讨爱。
不知怎么,想到此刻他们正在房里卿卿我我,她胸口竟瞬间窜出火来。
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这么生气,这么嫉妒呢?
正想着,一条染血的手绢映入眼帘,裴美乐几个步伐上前拾起一看。那是她为邢天与绑上的,可现在却被遗弃在花盆边……
她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又气又恼,忍不住想做些什么来回敬他跟范娇儿。
她跑到距离房门几步距离的地方,深呼吸、清了一下喉咙,接着拉开嗓子——
「左手锣,右手鼓,手拿着锣鼓来唱歌!别的歌儿,我也不会唱,只会唱个凤阳歌……得儿隆咚飘一飘,得儿隆咚飘一飘,得儿飘,得儿飘,得儿飘得飘飘——得儿飘飘得一飘!」
她一唱歌,范娇儿房里顿时安静了,想必是她响亮的歌声打断了他们恩爱,光是想到范娇儿此刻会有多么抓狂,她就开心得想哈哈大笑。
唱完了一首,她继续高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三轮车跑得快,上面坐着老太太,要五……」
就在这时,范娇儿的房门突然打打,恶狠狠的瞪着她,面孔狰狞道:「妳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唱歌!」
「唱歌?」正要宽衣解带将邢天与拉上床,却硬生生被她的歌音打断,范娇儿怒不可遏,「妳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半夜三更的,根本是扰人清梦!」
这时,穿着中衣,隐约露出结实胸膛的邢天与出现在范娇儿身后,他轻搭着范娇儿的肩,看着站在院里的她,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她不知怎地竟有点畏缩。
他很火大吧?她打断了他们的好事,他一定恼得想把她宰了。
「娇儿,妳先回房去歇着。」邢天与话声冷冷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范娇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脚一跺便转身回到房里。
他走上前,看着方才大声唱歌的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