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医生也是个黄种人。要他相信这种人能打开他的脑子医好他?哼,在那之前,自己就会死于附着在他皮肤上那些骯脏的细菌了。
「班杰明!」
谁,谁在叫他?声音好遥远。
「英治,那小鬼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鬼叫、鬼叫的。」夏寰皱紧眉头。「干么,他不会是快死了吧?」
「可能是肿瘤的疼痛周期又到了。这是个机会,夏寰,你们趁现在快离开房间吧!警方应该已经赶到了,告诉他们先去拆除炸弹,如果能找得到的话。」英治的声音还算平静,但脸色却非常焦急。
「我不走。」夏寰摇摇头。「除非你也跟我走。」
「你明知道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是啊,这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嘛!所以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要你改变你的决定。你要是想陪那小子一起下地狱,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狱,事情就这么简单。」夏寰摊摊手说。「反正这种场面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不至于像我身边那家伙一样,吓得猛抓兔子,还一口气抓了三只。」
指指身边的强纳生,方才受到枪击的惊吓,他的早餐全都吐在地上了,现在人也还虚弱地躲在沙发旁边,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你要通知警察,就派这家伙去吧!让他早点从这个地方离开,省得到处制造『地雷』。」夏寰一副「我绝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态度。
英治的希望,当然最好是他们两人都离开这里,如此一来他也就无后顾之忧了。可是--也罢,说不定夏寰在也好,他和自己不一样,对于这类的意外早就习惯了。有他在,自己也多一分强力的支持。
于是他转向强纳生,要求他尽快离开。
「可是英治你呢?」强纳生摀着嘴巴,忍着阵阵恶心的感觉,当他那瞬间听到枪响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从没感觉与死神这么接近过。
「我要留下。班杰明的状况不太稳定,需要有人在旁边,即使他坚持不想动手术,我也不打算放弃劝说。」
「英治,放弃吧!太危险了,我们又不缺这一次研习机会,何必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他手上有武器,脑中的肿瘤压迫得越厉害,他的疯狂程度就越剧烈,这是连他本人也无法控制的,我们也无能为力,跟我走吧!」强纳生没办法挺起身子,只好一左一右地蠕动着身躯与手脚,往门口迈进。
「我知道你说的对,强纳生,可是我不能走。」英治微笑地说。「快点离开吧!你身上背负着整间医院的存亡,一定要他们找出炸弹所在。」
「英治……」强纳生停下动作。「那么,那个男人呢?他也要留下吗?假如他要留下,那我也--」
「别说傻话,强纳生。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世上不过是少了个外科医师,但没必要赔上两条医生的命吧?至于夏寰,相信我,如果我叫他走就有用的话,我会不说吗?他是我见过最任性、自大、我行我素又不听别人劝的人,我早就放弃他了。」
「我不明白,英治,你和他不是情人吗?」怎么会这样形容自己的情人?听起来简直像在说自己的情人一无是处。强纳生困惑地蹙起眉头。
英治笑了笑。「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和这种家伙……可是你知道吗?我信赖他,在这种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他可以照顾好他自己,不必我担心,而我只需要专注于我自身的战斗就行了。」
这实在是他这个西方人所无法理解的情感。强纳生胸臆里满满都是「为什么」这三个字,为什么在这样的危机中,英治还能笑得如此坚定?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头毫无畏怯?在这一间遭受到死神窥伺的病房中,为什么英治看来却像是挥别了阴霾而更有自信了?
难道……因为有这个男人在他身边?强纳生视线移到身后的男子身上,在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不知所措的同时,这个男子却露出彷佛正享受着危机的笑。那份游刃有余的傲慢是打哪里来的?他真想知道。
「看来,我低估了这个粗鲁低俗的男人和你之间的羁绊,可是我也不会输给他的。我去外头通知警方后,一定会带人回来拯救你的。等着我,英治!」
「喂,你和那个臭老外吱吱喳喳说了半天,在说什么?」夏寰低头用牙齿咬着粗壮的麻绳,企图帮英治解开手上的束缚,好让他帮那个晕过去的褐发少年看看到底情况如何。
「说你是个死不足惜的男人,所以爱留在这边就留着,劝他快点走。」简短地说着,英治呼呼地喘息着,比起夏寰他可是辛苦多了,得屈身向前,才能咬得到夏寰腿上的绳子。
「这是在赞美我吗?小治宝贝。谢了,就知道你爱我。」「呸」一声吐出一些绳丝,牙齿都快断了,这该死的绳子却不见松动。
「有空说这种无聊话的话,麻烦你在嘴巴上多努力。」
「我牙齿都快断了,还得被你抱怨啊!」
「刚刚是谁毛遂自荐说他的牙齿连金条都可以咬断的?哈,金条,我看是薯条才对吧!」
「真啰唆的老婆,末进门前就这样,娶进门后不惨了。」
「我可不记得某人跟我求婚过。再说,要我娶一个身高一九0的男人当老婆,我可不干。」
「什么话,老婆当然是你,在床上的时候不都是由你当--唉哟!你咬到我的肉了啦!」
「这是警告你不许再胡说八道。动作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班杰明随时都可能再醒过来。」
「是、是。」奉命继续发挥吃奶的力气,努力地和绳子搏斗的夏寰喃喃地说:「如果把我俩现在的模样拍成照片,给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在玩什么超变态的性游戏呢。
英治顿觉脑门血液逆流(不,或许本来就逆流了,因为一直头朝下的咬着夏寰腿上的绳子),红着脸愤怒地说:「你、闭、嘴!」
「吶,我是说万一……万一的万一喔……咱们当真死在这里的话,我唯一的遗憾你想不想听?」假装没听到英治恼怒的叱责,夏寰不怀好意地诡笑着。
「不想!」
征询他人意见向来只供纯参考的夏寰,漠视英治的回答,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晓得吗?咱们都快成老夫老妻了,结果我居然漏了一项最重要的事没跟你试过,还是今天看到我才想起来。小治,什么时候,让我把你绑起来玩一次看看吧?想想,一下子又多了很多变化,先绑手、再绑脚的……哇啊!痛死了,你真咬啊!」
夏寰低头一看,脚踝上明显多了上下两排齿痕,并渗出血丝来。
「拜托你,要咬也换个比较有情趣的地方,比方说我的胸口。」
懒得和他继续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英治弹了一下舌头说:「这法子一点效用都没有,等我们解开绳子,头发也白了。应该还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对了!你平常不是都带着打火机吗?」
「啊!」夏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恨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法子,英治拾抬下颚说:「快点掏出来啊!」
「你要我用什么掏?就算我舌头再长,也没办法达到裤袋吧?」夏寰平躺在地上说。「打火机就在我的右裤袋中,你把它咬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