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师,你讲话也太狠了吧!算了、算了,我自知不如人。」董新彰大叹口气说。「想不到会被比自己晚一期的学弟给超越了,等英治老弟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八成是个炙手可热的天才名医喽!」
「好了,别发牢骚,快去做你的事吧!」
传言中的主角,此刻人正在另一头的主任办公室内--
「那我就先出去了,主任。」英治起身说道。
「嗯。啊,还有,关于送别会的事……我听说你不打算参加?这怎么可以,你可是主角,你不到场的话,我们开这派对也没有意义啊!」
「我很感谢大家的好意。只是工作行程一直安排到我出发的前一天,在这段时间内我也有许多非准备不可的事,真的抽不出时间,所以……」英治浅浅地一笑说。「烦请主任代为转告大家,大家的好意我一定都会放在心上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了。」
英治微微点个头,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呼!差不多尘埃落定了。自从告知主任去美国研习的决定之后,相关的联络工作和行程的安排,几乎让他忙翻天。但再忙也总有结束的一日,距离出发倒数只有短短十几天的现在,一切如同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夏寰这些天都没有和他联络,大概是了解这件事已无挽回的余地,也就不觉得有必要把时间花在一个即将远离的人身上吧?哼,这样也好,他们之间原本不过就是因缘际会下所建立的露水关系,时候到了,自然消灭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夏寰这件事时,还曾经担心过他会耍什么花样来阻挠自己,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
对夏寰来说,他欧阳英治在或不在并没有那么重要。
英治蹙起眉头,扣着资料夹的手一颤。真是太愚蠢了,他干么管那种我行我素的自大狂怎么想?一直想要结束关系的人是他,现在也顺利平安地照他所想的结束了,一想到未来可以不必再被那种人要待团团转,他真该放鞭炮高喊万万岁。
「……就算已经分手,好歹写张卡片祝我一路顺风,也不会遭天谴吧!」英治喃喃地低语着。
「咦?欧阳医师,你说了什么吗?」恰巧经过的护士长吓了一跳,看着脸色难得凶悍的英治说。
慌张地抹去夏寰的身影,英治连忙摇头,举步往前走说:「没、没什么。」
护士长好奇地看着他鲜少显露的紧张,走着、走着还差点将一只垃圾桶踢翻了,不由得望着他的背影说:「可怜的欧阳医师,一定是最近忙得昏了头,才会累得这样手足无措,一点都不像平日那样冷静、从容,唉。」
可恶的家伙,就连不见人影之后,还能害得他如此狼狈,英治重重地将资料夹往桌上一放。全都是那该死的夏寰的错!
「啊,欧阳,你回来了。好象是你的手机吧?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响,已经响了好几次喽!下次要记得随身带着手机。」
「是,非常抱歉。」
英治马上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取出遗忘的手机,打开液晶屏幕一看,上面显示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同一支电话号码……夏寰。当下,英治想也不想地就按下关机键。
都已经过了十几天,还有什么事好联络的?笨蛋。
「欧阳医师,麻烦你过来看一下三0五号病房的王老先生。」护士的紧急通知,让英治再也没空去管夏寰的事,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呼……」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有接踵而来的病患,到傍晚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的英治,端着一盘咖哩饭坐在宽敞的医院附设餐厅内,享用着迟来与早到的午晚餐。
「嗨,英治学弟。」同样也忙到现在的董新彰搬张椅子坐到他对面说。「怪不得人家说医生没有几个长命的,要是这样不规律的饮食天天持续下去,我看早晚我们的胃都会弄坏喔!」
英治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应和,一边将一口过辣的咖哩和着饭吞下去。
身后的超大型电视屏幕正放送着整点新闻,女主播用甜美的笑容播报最新消息,不外又是哪里失火、哪里遭抢、哪里又有人自杀了之类的。
董新彰边看边抱怨地说:「为什么新闻总是报些让人吃不下饭的消息,就不能报点好事吗?除了政治八卦外,人生就没别的东西可以端上台面当新闻了吗?唉。」
「坏事传千里,自古的俗谚。」英治头也没抬地回他一句。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你瞧,又是一个斗殴枪击事件……嘿,是谁那么大胆,竟敢袭击那个全宇盟的盟主?……真是不要命喔。这么一来不管黑道白道都别想再混下去--喂,欧阳,你饭吃到一半要去哪儿?」董新彰愕然地看着英治突然扔下餐盘,神色发白,匆匆地离去,连回句话都没有。
「该不会突然想拉肚子吧?」纳闷地看着桌上的咖哩,抚着胸口暗叫一声好险。今天吃排骨饭,董新彰暗暗决定,他绝对不点这里的咖哩饭来吃了。
有人袭击夏寰?该死,怎么会……
想来那些不断打来的电话,很可能就是有关夏寰的,而自己竟闹一时之气,冲动地关掉手机,英治不觉有些懊恼。一走到空无一人的逃生间,他立刻就打开手机,说来也巧,正好就有一通电话响起。
「喂!夏寰你……」
「啊,治哥,你的电话终于通了,我打了一个下午说!」电话彼端传来的是阿超的声音。
「夏寰他、他的情况怎么样?」
「就是这件事啊!」阿超焦急地说。「夏哥现在需要动大手术,可是没有任何一家医院肯收,要不就是说没床位,要不就是说开刀房没空。一个个都躲得像老鼠一样,气得我们这班兄弟都想拿枪去将他们毙了。但你也晓得夏哥的规矩,他不许我们对不相于的小老百姓下手,你说,我们急是不急!」
「那他现在在哪里?」
「暂时在总部这边,有一位熟识的老医生来出外诊,只是那位医生说夏哥需要大量输血,他实在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我来安排,你们立刻将他送过来。」
「是,英治哥!」
当救护车嗡嗡嗡地鸣铃,在三十分钟内将夏寰送抵医院的时候,他还保持着一点意识,甚至举起一手朝英治打招呼,宛如昨天他们才刚见过而做的。
「这笨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英治一见到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就有气,破口大骂说。「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摆平了,你还在混什么?快点离开那个圈子算了。」
「小声点……」仔细看,才能发觉古铜色的脸庞透着惨淡的青白,夏寰无力地扬起唇角说。「你瞧你把身旁的人都吓着了。好歹对一个病人要温柔一点,否则小心人家投书告状,说你是个态度恶劣的医生。」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英治咬紧着牙关说。
「正是这种时候,才更需要开玩笑啊!」一副「这你都不懂」的眼神,夏寰眨一眨左眼说。「吶,不过是中了两枪,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放轻松点。」
普通人中了两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什么叫做「没什么大不了」,医生可不是万能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啊!他以为这是被蚊子叮两下而已吗?罢了,再和他斗嘴下去,只是更耗损他的体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