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产婆将婴儿包上布巾送至练衣红的身边,然后示意大家该退到外面去了。
房门被悄悄地掩上,只剩下练衣红和祁琳以及刚出生的小婴儿,练衣红偏首看着哭声渐止的儿子,自然流露出母亲的慈爱神韵。
\"咱们的儿子长得好可爱哦,好像你呢。\"
是心理作用吧,刚出生的小婴儿五官还皱成一团,哪看得出像谁呢,但祁琳仍附和着说:\"是啊,不过我长得比较像我的母亲,不怎么像我的父亲。\"
\"咦?\"练衣红听了颇感惊讶,似不解又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是儿子像父亲,女儿像母亲吗?像我就长得很像我娘呀。\"
祁琳微笑说:\"总有些例外啊,有些女儿就长得像父亲。\"
\"这样啊。\"练衣红忍不住偏脸盯着儿子直瞧,似想看出儿子究竟是像她还是像相公。
祁琳只觉得老婆的神情可爱极了,情不自禁低头轻啄她脸颊,笑说:\"别在意这个,不管像你还是像我,都是我们的儿子呀。\"
练衣红闻言,绽开释怀的笑容。\"是啊,是我们的儿子呀。\"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儿子能长得像她所深爱的相公。
* *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季节。
午后金灿的阳光从叶缝中撒落,祁琳在悬廊上铺着厚布毯,身边搁着摊开的书本和一盘点心,看着快满周岁、已学会走路的儿子练云龙,玩腻了手边的木雕和小球,正试着站起朝他走来。
\"爹--\"练云龙踩着尚不稳的步伐走来,不意却在他面前跌了一跤,他没哭,只是抬起小脸露出娇憨的笑容,再次爬起,向前走了两步扑进他怀里。
祁琳将儿子接个正着拥进怀里,鼻端嗅到自儿子身上散发的乳臭味,笑问:\"你想做什么?\"
练云龙咧嘴而笑,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指向那盘点心。
原来小家伙嘴馋了。祁琳取来一块糕点递予他。儿子虽长得像他,但个性却像极了练衣红,跌跤了甚少放声大哭,总是自个儿爬起。
练衣红自坐完月子后,便一刻也静不住地四处跑,一会儿下山去练家庄看看走走,一会儿又去巡视在各城镇所开设的银楼和赌庄。今年庄稼大丰收,所以决定要加开粮店和酒楼,她就算不懂也喜欢跑去凑热闹,常常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老把他们父子撇在山上。
虽然练衣红总要他也跟着下山去看看田庄和所开设的店铺,但他依然有所顾忌;就算千千万万的人都无人识得他,只要被其中一人认出,那后果就难以收拾了。所以尽管练衣红对他抱怨,也只能以喜欢山居岁月为借口回绝她,无法对练衣红坦言真相。
十天前,练衣红带着银荷和几个属下,出远门到扬州去喝一位父执辈故交的孙子的满月酒,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祁琳看着儿子捧着糕点,专心一意大口啃食的模样,活脱脱是练衣红的翻版呢。
此时,楼下传来打破东西的声响和金莲的低声惊呼,接着是一阵几不可闻的低语。
山寨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祁琳暗自猜想着。念头才刚闪过脑际,就听见楼梯传来急步的蹬蹬声响。
金莲娇颜苍白,神色仓皇地来到他面前,碰一声跪了下去,颤着嗓音说:\'姑爷,大事不好了!有消息传回来说,小姐他们在扬州被杭州知府的外甥江上云勾结老爷故交的儿子,在酒中下迷药迷倒了小姐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官严办。\"
祁琳愣住了,面色遭变。为什么会这样,是老婆夜路走多碰见鬼了吗?
一会儿,他收慑心神,深吸口气伺道:\"那现在怎样了,吕二叔在吗?\"
金莲答道:\"已经派人下山去通知了,吴堂主他们也在天和堂商议如何营救小姐。据传送消息的人说,那个江上云把小姐说成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将小姐他们交给一个正好来到江南的副将军,说是要押回京师受审。\"
京师!?祁琳倏感一阵晕眩,为什么事情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呢!看来--他得做最坏的打算了。思毕遂说:\"你先下去吧,有什么消息再来告诉我。\"
\"是,小婢告退。\"
祁琳闭上眼深叹口气,再次睁开眼,看见儿子已吃完点心,还兀自吸吮着小指头,他拿出手巾替他擦嘴和小手,收起手巾将儿子紧拥入怀,低语:\"如果我和你娘有个万一,将来长大后不要恨那个人,因为--他是你的亲爷爷。\"语毕,低头爱怜地亲亲儿子的小脸颊。
* * *
清风楼。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吕云魁按捺不住焦急,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
\"那个孙大爷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亏他父亲和练大哥的感情那么好。\"秦宓娘频抬袖拭泪。
\"那个唯利是图的混蛋王八,我听说他是为了觊觎我们刚建庄完成的练家庄,所以才会利用这次机会暗害衣红。\"吕云魁气得全身发抖,话落,不自禁望向窗外双月楼的方向。\"我很担心,若失去了衣红,也许会留不住贤婿和龙儿。\"
秦宓娘闻言,骇得呆住了,回神后急声说:\"这怎么可以?要是贤婿离开了,我们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该怎么办才好?对了,给他续弦好了,金莲……金莲他应该会接受吧。\"
吕云魁也惶然。除了练衣红的安危之外,恐怕这也是全山寨的人最担心的另一个问题。
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话声。\"老爷子,姑爷有事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吕云魁和秦宓娘相视一眼。他该不会是
要来谈离开的事吧?吕云魁深吸口气镇定心神。\"请贤婿进来。\"
祁琳推门进来,微笑着问候两老。\"二叔,宓婶。\"
吕云魁硬挤出笑容。\"贤婿请坐。\"
祁琳只是上前从袖袋里抽出一本小册子递予他。\"请二叔大略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我们立刻进行修改。\"
吕云魁接过册子立即翻阅,看了数页,他的双手忍不住抖了起来。这……这是一份能使黑风寨和练家庄可安定、繁荣百年的计划书!他愈看愈心惊,因为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到不需再多费心思,只要按步执行计划书内容即万无一失。
\"贤婿,你这是?\"
祁琳微笑着说:\"这东西是我闲暇时做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而且这么快。我想把它交给二叔是最为妥当的。\"
秦宓娘以为祁琳要携子离开山寨另谋他途,忙问:\"贤婿要去哪里?\"
\"我要和吴堂主他们一起去救衣红。\"祁琳垂眸看着地面。
\"其实不瞒二叔,我曾练过几招防身剑术,我想这一路上应不会给吴堂主他们添麻烦。再说以时日计算,就算日夜兼程赶去救人,也很难追得上并半途劫救。京师是我的故乡,门路我熟,即使得去劫刑部大牢,也应该还有成功的机会。\"
刑部大牢!?那已在皇城内了,警备之森严、救人之难可想而知。吕云魁惊愕良久,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去了。\"秦宓娘神情激动,双目含泪。\"衣红一定……一定也不希望你去为她冒这个险,万一……万一你们两个都……你叫龙儿要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你们……你们就……\"她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