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他两手掩着脸,“呜呜呜,我被蹂躏了……”
“我这不是还没动手也没下口吗?”她倦累地摘下头上的喜帽,扯去胸前新郎倌的大红花结,身上的喜袍也是一路走一路脱。
莫追含怨地抬起头,“是精神上!”
她来到床边,看着他顶上也不知有几斤重的凤冠,问得很严肃。
“肉体方面没有?”听说他今儿个天都还没亮就被挖起来妆点打扮,天寒地冻的,这身单薄的行头还穿了整整一日……好险 新娘不是她。
“今儿个一整日,我就没进过半粒米、没喝过半滴水,那些女人她们存心想饿死我……
一箩筐的控诉不停歇地倒进容止的耳里,她认命地走去喜桌那边取来一些精巧的吃食,摆在床边的小花桌上。
“好了,快给你的肠胃进补吧,别闹别扭了。”那些女人虽是虐待了他,可她也没比他好过啊,身上的毒隐隐作疼不说,还被像是嫁女儿一般含悲带泪的燕磊给精神攻击了一天,她又比他好哪去了?
“我闹别扭?”莫追边毫无形象地抓起糕饼往嘴里塞,边忿忿地问,“你瞧瞧我,这像什么祥子?”
老实说,挺像饿鬼投胎的母夜叉……
“倾国倾城俏佳人?”为免他继续在情绪上造反,她硬是违背良心地称赞。
一根青筋自莫追的额上浮起。
“那……”她迟疑地拖着音调,“明艳动人不可方物?”都胡詻诌成这祥了,还不满意那就太贪心了喔。
他开始撩衣袖握拳头。
容止索性靠坐在床柱边,摆出一副任君采换的姿势,“娘子,想扑就扑上来吧,不过相公我身子弱又怕疼,你……轻点儿。”
莫追险险喷出一口心头血,“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我笑话?”
“我总得苦中作乐不是?”她闭上眼,真的再也撑不住了,身子软软地往床上泡。
莫追这才发现事情不妙,他将她扶抱过来,先是取下她面上的假脸皮,见她脸色白中带青,赶忙摘了他头上碍事的凤冠,撩起衣袖为她输以内力止痛。
好一会儿,在她的身子总算不再缩成一团时,他脱下被她汗湿的衣裳换了件干爽温暖的,再去帮她打了盆热水来。
他边擦着她的脸边问:“还疼?”
“好多了……”她吁了口气,很在意他脸上不太情愿的模样,“瞧你,脸黑得跟灶底似的。”
“我成亲了。”他闷闷地道。
她强打起精神,对他眉开眼笑,“真巧,我也是,同喜同喜。”
“我跟个男人成亲了。”
“本质上是女人。”前后虽有点分不清楚,但他也别忽视得这么厉害好吗?
“我上了花轿。”虽然只是象征性地绕了侯府外头三圈。
“你想想天底下多少男人都没这等难得的经验啊。”绝对会永生难忘的。
他以指频戳著她的鼻尖,“还拜了天地跟高堂。”
“不就是磕磕头吗?”
“这辈子我只拜过我家那个老头子。”他戳完鼻子改弹她的额头。
“就当是意外收获罗?”无力反抗的她只能任他凌虐。
“我还一身凤冠霞帔……”是可忍,孰不可忍,最丢脸的就是这个。
容止漾着讨好的笑,“你肯定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娇艳的新娘子了,乖,相公我不嫌弃你。”
莫追火大地改捏起她的两颊。
她叹口气,“娘子,木已成舟,你就别太激动了,再晃当心这艘破船就沉了。”要发泄也该发泄够了吧?
他再瞪她一眼,收起已凉的布巾,又再去打了盆水替自个儿卸去一脸的浓妆。打点完一身后,他坐至她的身边,继续以幽怨的目光对她进行无声的控诉。
容止很是无奈,“反正咱俩生米都还没煮成熟饭呢……”
“你肯煮?”他扬高剑眉,唇边泛着冷冷的笑。
她果然一如他所料,“咱们有言在先,相公我不对你负责的。”
“你这不负责任的惯犯!都拜过堂了你还敢继续不负责?”就知道她事成把人扔过墙的坏习惯不会改。
“待明日大哥喝过媳妇茶再说吧。”她气定神闲地道。
莫追悚然一惊,“难不成……明日我还真得对那个燕磊敬茶?”
“你说呢?媳妇。”容止朝他眨眨眼,心底其实不太看好明日他与燕磊的交锋。
他一脸悔不当初,“打一开始我就不该上了你这艘贼船……”
“当初可是你追着我不放的,没人逼你。”亏他还叫莫追,都叫他不要追了。
靠坐在喜床边,莫追无言地望着帐顶,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红艳艳令人喘不过来的无边喜色,又累又乏的他,脑中有些茫然又有点懊恼。
早知道……早知道遇上她后会这么麻烦,当初他就不该追着她不放,不然也不会招来今日这一切了。
整个人都缩在喜被里的容止,总觉得不管房里添了几具火盆、喜被再怎么厚实,她还是打骨子里发冷,实在是被那毒性诱发的寒意给冻得受不了,她悄悄把手伸出被子握住他的,求援地看着他。
为了她身上的冰凉,莫追皱了皱眉。他只迟疑了一会儿,便踢掉脚上的绣花鞋、剥下身上的喜服,只着一身中衣便拉开喜被也一道挤进被窝里头,将她整个人置在他身上后,运起内力令两掌微微生热发烫,不疾不徐地为她抚去一身的寒意。
在摸到她手臂上几个明显的疤痕时,他的大掌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问着。
“你常受这类的伤?”这女人……怎么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干这行总会有点代价……”她侧着脸趴睡在他的颈间,舒适地闭着眼,觉得他的身子温暖得就像春天,“我可不像你有着相级初阶的武力傍身,不拿命来搏,我拿什么本钱干内间这行?”
“有没有想过洗手从良嫁人去?”
她挪了挪手脚,“我都娶了娘子你了。”
“跟你说真格的呢。”莫追颇无奈地道,按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再拉高被子将两人盖得更妥。
“想过,但时候未到。”
他很固执地问:“何时才能到?”
“……待我找到我二哥再说吧。”
“你为纳兰先生当卧底内探……就是为了要找失散多年的二哥?”他总算明白她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做这一行了。
“嗯……”她以颊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声音里蒙上了一层睡意。
“若找不到呢?真不嫁了?”感觉她的四肢暖和的差不多了,他干脆环住似乎打算就这么赖睡在他身上的她。
她模糊不精地说着,“老话一句,到时再说吧……”
“困了?”他放低了声音。
“喔……”
身上的女人睡着后,莫追小心地移动着身子,让她改枕着他的手臂睡在他怀中,在一室静谧中,他朝天叹了口气。
怎么会是新娘?
他是想过,在日后分得了老头子的遗产后,就远离师门也远离江湖,挑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娶门媳妇,然后安安分分的过着小日子,可他却从没想过要嫁了自个儿当新娘。
怀中的正牌相公,虽不是眉目如画,当然更不如那个光芒万丈的燕七公子生得那么好,但这一张小脸蛋,也算得上是清丽典雅了,说实话,看惯了她变男变女,他还是觉得她原本的模祥最是耐看。
他一手拨着她额问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想着,他的这位相公,不但有着模祥百变的外貌,也有着与众不同的个性,时而精明 狡猾得跟小狐狸似的,耍赖不认帐时可以气得人牙痒痒,有时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而心软担忧,还有就是私底下没半点女人祥, 反倒跟个公子哥似的,但公事上又认真负责让人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