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现代人,可悲的穿越人,阿观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底的大悲剧。
她在深深叹息后,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她没喊叫,可是痛得弯下腰,英姨见了急得凑到她身旁,张口大喊月季。
阿观的婢女本就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再加上绿苡、红霓和赛燕这几个生力军,战斗力更是等比成长。
埋灶煮饭的,烧水净身的,温茶伺候的……各自分派好工作。
英姨喂她吃东西,一面喂一面说:“这是第一胎,还得痛上好一阵子,你别心急,要多吃点东西,待生产时才有力气。”
阿观点头,她知道这里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等同于一条腿踩进棺材,她谁都不能倚靠,只能凭藉自己。
她吃饭、喝鸡汤,只要阵痛停下来,她就下床走路,英姨没见过比她还要坚强的产妇,看着看着忍不住心头发酸。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一整个晚上,那个疼痛越来越密集,她没学过拉梅兹呼吸法,但护理课多少上过。
她吸气、呼气,她一面忍住泪水一面告诉自己她不害怕,如果不是宫廷嬷嬷和接生婆在,她真的很想高唱“我相信”。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鲜明,她咬紧下唇,紧紧抓住英姨的手臂。
直到忍不住了,她才放声大哭。
“英姨,我说谎、我说谎了呀,我害怕极了、害怕死了、害怕……”
“乖,英姨知道,没关系,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
“齐穆韧又骗我一次,他说会在我生孩子之前会赶回来的。”她无理取闹,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还是忍不住抱怨。
“他一定很难过。”
“他当然要难过,怎么可以每次难过的人都只有我。”她哭得张扬委屈。
英姨叹气,怎会只有她?她没见到穆韧误以为她死去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没看到他是怎样折腾、处罚自己,那孩子啊,总是心中苦,嘴巴上却不肯吐露半分。
阿观无理取闹起来是很可怕的,如果不是害怕一些言论会吓到这群古代女人,她想说的话有好几大篇。
她想说:夭寿鬼,为什么男人只要负责轻松播种,接下来流血流汗的育苗、除草、灌溉、施肥甚至收……“割”,都要女人来负责?
也许有人要反对,谁说播种很轻松?可播种的确不难啊,鸟猴象兽吃了果子,屁股一紧就能播种,就像男人,不也是“一紧”就……
唉,女人命苦、女人命薄,女人又没有比较身强体健,为什么要负责最艰辛严苛的任务?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可她有说要接大任吗?她只想平平凡凡过一生,只想平平安安当个田侨仔,不行吗?
她满脑子气恨,最气最恨的是那个男人,把天下万民看得比她重要,话说得好听,什么家是有阿观在的地方,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宁愿离家千里去接受那个瘟疫病菌,也不肯待在家里和她一起迎接新生命?
脸上汗水擦过一遍又一遍,阵痛折磨得她想喊救人,她宁可再中一回蛇毒也不要生孩子,至少中蛇毒不会这般扯心裂肺的疼痛。
东方天色将明,一缕光线透过窗棂,英姨正想安慰阿观,瞧,今天是个多好的日子呀,咱们家小子……可话未出口,阿观忍受过最新的一次阵痛之后,居然跳下床。
“夫人,您别啊,孩子马上就要生下来。”
阿观心底想说的是:这是针对牛顿地心引力的原理,横着比竖着难生,与其躺在床上,不如下地多走动走动,说不定下一刻,噗的一声,放屁似的,孩子就落了地。
可她嘴巴说出口的话竟然是,“不生了、不生了,齐穆韧不回来,我就把孩子给塞进去,如果他真有这么看重孩子,就叫他回来!”
“夫人,您别任性啊,齐大人何尝不愿意赶回来……”
“夫人,齐大人自然是看重孩子的,他都成亲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呀。”
宫里嬷嬷一人一句劝着。
她怎不明白,可就是那颗心揪得痛死人,难不成她就不能任性一回?
于是乎,不劝还好,越劝越死,她居然不顾众人阻止就要往外厅走去,手一用力、掀开帘子……
阿观没想到、齐穆韧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就这样面对面、眼对眼,视线胶着……
她心想:终于回来了啊,怎么又更瘦了,连胡子都没有时间刮吗?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小孩子会吓着的。
他心想:她真的这样希望自己回来吗?她坚持自己非要信守承诺吗?所以他不回来,她便不生孩子?
她在笑,明明痛得额头大大小小汗水一颗颗冒出来,可是她在笑,笑得好像痛不见、辛苦消失,好像再也不计较那个育苗、除草、灌溉、施肥甚至收……“割”的辛劳。
他在笑,明明驾马狂奔、三个日夜未曾阖眼,全身骨头痛得快要散掉,可是他在笑,笑得好像他一直在这里,从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她心底。
“你回来了?”很白烂的问题。
“对,我回来了。”更白痴的答案,如果他没回来,站在这里的难不成是鬼魂?
“我等很久。”
“我知道,对不起。”
“这一生,到底还要对不起我几件事?”阿观横了。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件,我发誓。”
“你的发誓有用吗?我可以相信几分?”
“全信。如果我再违背誓言,你就让齐古、齐文把我身上的肉全给割下来,骨头敲得碎碎的,放在崖上给秃鹰琢食,再把我的灵魂锁在魔法石里,让哈利波特一点一点把我消灭,教我永世不得超生。”
很血腥暴力的说法,最重要的是,没人听得懂他在讲些什么,但阿观听懂了,她笑得深浓,问:“所以,再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分离、没有悲剧?”
“对,再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分离、没有悲剧。”他把她的疑问句改成肯定句。
接下来,两个人都笑得有些傻,虽然傻气,却让周遭的人感受到丝丝甜蜜,若不是情况紧张,没有人愿意破坏这儿的氛围。
英姨率先回过神说:“穆韧,快去洗漱一番,别弄脏阿观,那会害她生病的。”
“好。”他重重点头,想伸手去碰碰阿观,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阿观笑着,承诺似的说道:“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再生。”那口气好像她真的能够决定孩子落地的时辰似的。
于是他飞奔到净房,从不让人近身的他,一面奔跑一面大叫,“齐文、齐古、齐止,快来帮我洗澡,动作快一点!”
然后,另一支效率高超的团队出现,拿衣服、洗头发,他们用好几盆水,才将主子身上的泥垢给搓得干干净净,因为主子自己也是手忙脚乱,但嘴巴没忘记叮咛,搓用力点,不能脏了阿观。
第六十三章 小主子(1)
齐穆韧不避讳任何事,进产房的时候,阿观还没生下孩子。
他坐在床头抱住她的身子,疼痛的时候,他陪她深呼吸,子宫收缩时,他陪她一起用力,他们做到齐穆笙说的,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于是,折腾阿观很久的孩子出生了。
他像阿观比较多,五官秀气、皮肤白皙,看得出来二十年后将会祸害齐焱王国的女性。
阿观累得眯上眼睛,看着刚洗完澡又是满身汗水的齐穆韧问:“怎么看起来生孩子的比较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