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做事不做事,在那边碎嘴什么?要是被先生听见了,你们两个就准备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陈妈双手插腰,没好气地念了句,福态的身材看来像只传统式的老茶壶。
左侑杰和左佑庆都不是会在背后讨论别人的人,自然也不喜欢自家下人说些有的没的。偏偏这两个丫头没大没小,抓到时间就聊个没完没了,要是被先生听到了,那张近日来越来越难看的脸恐怕会变得更狰狞。
其实柳若冰换房的事,陈妈约莫猜到七、八分。
年纪大点的人通常较早起,有回她六点左右起床,才刚打开房门准备上个厕所,不意竟觑见先生从柳小姐房里偷偷摸摸走出来的画面,害得她赶紧小心地关上门板,在门后脸红心跳了好半晌。
男人在那种时间从女人房里走出来,那只代表着一个可能——
那两个年轻人早已暗渡陈仓……不,谈起感情来了。
看好两人迟早会“通电”的陈妈倒也没太大的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进展会那么快,有点小惊讶而已。
左家不是陈妈第一个帮佣的家庭,自然也看多了许多家庭里诡异莫名的事,像先生和柳小姐这几天的异象,一看就知道小两口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了,别别扭扭的,搞得全家都神经兮兮。
搞不好过几天就好了,他们也会回到从前那般甜甜蜜蜜的状况,哪容得了这两个丫头在这边碎嘴?
“怎么了陈妈?”柳若冰帮完园丁老张,一走进客厅就见到阿珠阿花被陈妈“施暴”后,各自抱着头悲鸣的画面,遂关心地询问了下。
“没事没事,两个小鬼顾着聊天,我出来给她们警告一下。”陈妈赶忙出声蒙混过去,就怕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又说错话。
“只要没耽误到工作,聊聊天倒是无所谓。”柳若冰浅浅一笑,攸地听到车子驶入车库的引擎声,她嘴角一敛,浅笑瞬间逸去。“我去爷爷房里读报。”
三人六眼同时瞪着柳若冰迅速闪进左佑庆房里的背影,除了陈妈还算镇定之外,阿珠和阿花的头上再次冒出疑问的泡泡,越过陈妈头顶连成一个大泡泡——
有鬼!一定有鬼!
若冰在躲他,而且躲得很彻底,左侑杰心里清楚得很。
“若冰呢?”一进入家门,他逮住第一个同他对上眼的阿珠问道。
“她刚、刚去老、老爷子的房里……”妈妈咪啊!先生的脸好可怕喔!阿珠吓得“皮皮锉”,讲起话来也零零落落的。
他狠狠地眯起眼,威胁性十足地朝阿珠前进一步。“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阿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颗头用力的左右摇晃着,再用力点头,恐怕都要把那可爱的头给摇断了。
“该死!”他恼火地伸出拳,削过阿珠耳侧约莫零点五公分的距离,一拳击中她身后的墙面,指关节传来灼热的刺痛,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阿珠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三魂七魄都快飞走。
左侑杰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控吓坏了乖巧的阿珠,他深陷疑惑的泥沼里爬不出来。
他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导致若冰避之唯恐不及地躲着他。
他们分享过情人间最私密的欢愉,那是连亲人都不能分享的快乐,这样的他和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一定要用闪躲来逃避问题?
曾经那等亲密,根本不该搞到现下这般田地!
有他在的地方就不见她的踪影,不是拿爷爷当屏障,就是借故躲回伯母的房里,仆人们又随时可能出现在这屋里的任何角落,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向她问个明白!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为柳旺生“开心”成功,但她却开始躲他,从搬进她母亲房里睡的那晚开始,直至柳旺生今日一早顺利地脱离危险期,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疗养后仍不休止——
该死!难道那数夜的缠绵缱绻,只是他个人兽性大发时的性幻觉,还是自始至终根本不曾发生?!
不,他很肯定那一切都是真的!
那爱抚过的触感在他伸出双手时仍感受得到她的体温,那些怎么可能都不是真的?
但该死的是,他还是想不透她为什么躲他!
第7章(2)
左侑杰像头焦躁的狮子在客厅里来回走动,阿珠和阿花闪得好远,深怕被他的焦躁给焚烧殆尽。
不行!他得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他会死,死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浑沌里!
凭借着此刻充塞在胸口的熊熊怒火,顾不得阿珠阿花惊愕的眼紧紧地投注在他身上,他一鼓作气地冲到爷爷房前,冲动地推门而入。
一见到左侑杰突地开门进来,左佑庆犀利的眼直盯着他充满愤怨的脸。“我教你的教养到哪儿去了?连喊一声、敲个门都不会吗?”左佑庆坐在轮椅上,方位仍旧在他最爱的窗边。
“对不起。”爷爷的责备泼了他一盆冷水,他霎时冷静了些,指着站在他身后像个尽责卫兵的柳若冰,她的手上还拿着读了一半的报纸,因为爷爷有老花眼,读报不易,所以若冰总贴心地为他读报。
“我找若冰有点事,麻烦爷爷将她借给我。”
左佑庆微微挑眉,旋过身,好奇地睇了眼神情紧绷的柳若冰。
这两个孩子之间怎么了吗?是他老眼昏花还是怎的,怎么隐隐瞥见这两个小辈之间流窜着不知名的火光?
“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等若冰读完报纸再说。”回过身,左佑庆不假思索地选择站在捍卫若冰这一方。
最好这两个小辈之间有些什么,这样或许他就有机会完成他的心愿,但老头子问太多可是会惹人嫌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孙子忍不住自个儿说出来。
他老头子别的没有,就是磨人的耐性一流,端看这平常冷静的孙子怎么表现了。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爷爷。”左侑杰绷紧下颚,微扬十五度,挑衅地对上爷爷的捍卫。
爷爷教他、养他,培养他到今日的成就,他尊重爷爷也孺慕爷爷,但此时此刻他要立刻解决心头的烦恼,即使是爷爷也不能阻挡。
“什么事那么重要?”左佑庆感到有趣极了,满是兴味的反问道。
他注意到孙子的手打从进门开始就紧紧握拳,明显在压抑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
什么事能将处事一向沉稳内敛的侑杰逼到这种程度?他老头子可是好奇得紧啊……
“就、很重要的事。”破天荒的,左侑杰窘迫地吃了颗螺丝,颧骨竟泛起可疑的赭红,头一回在爷爷面前脸红。
左佑庆瞠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些。
他的老花变近视了吗?怎么好像看到孙子脸红了?那小子从来不脸红的,至少他这老头子从他小时候至今都不曾看过。
“丫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左佑庆不甚确定地旋身问道。
柳若冰闭了闭眼,双眸只肯定在左侑杰的脚尖。“爷爷,我恐怕不能再为你读报了,对不起。”
老爸今早已转入普通病房,老妈也再度拎着行李到医院陪伴,只消再休养几个礼拜就可以回乡下老家了。
她最挂心的事已告一个段落,早晚得和他谈个清楚明白。
“嗯。”老人没再试图阻止,他挥了挥手,头靠着身后的窗棂闭目养神,放任两个小辈离去。
柳若冰僵直腰杆走进左侑杰的房间,她强迫自己忽视客厅里每一双聚精会神的好奇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