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她扬起食指在他眼前晃动,神秘兮兮地向他招了招手。
“干么?”意思是要他靠过去吗?他像只听话的小狗,摇摇尾巴靠了过去。
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然后趁他还没回神时,转过身,气定神闲地进屋喝汤去了。
阿珠刚才说了,陈妈交代补汤要趁热喝,要是太晚进屋,汤凉了,她可是对不起陈妈呢!
左侑杰在草坪上站了许久,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她刚才在他耳边说的话——
其实要我不累很简单,你晚上别来敲我的房门就好啦!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跑来跑去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他才是累坏她的最大元凶?!
他愕然地回过神来,身边早已不见柳若冰的芳踪。
或许是那句话产生了效用,当天晚上左侑杰并没有去打扰柳若冰,她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宁静的夜晚,宁静到……让她感到孤寂。
那个男人真小气,人家开开玩笑都不行吗?还真的说不来就不来。
哼!不来拉倒,大姑娘她一个人还是能好好睡觉的,毕竟她才喝过了陈妈的爱心补扬,气应该很快就补足了吧?
但是……其实不然。
当她隔天一早起床,到洗手间时,差点没被自己眼下那两条毛毛虫给吓死!
她慌乱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过了半晌,那两条毛毛虫仍没有要消失的迹象,她这才发现那是失眠的证据——黑眼圈。
害她刚才拍打自己的脸时还想着,毛毛虫到底是怎么爬到她脸上却没被她发现的哩?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呼……
“……若冰,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好严重呢……”当她走到客厅,看到阿珠手上捧着碗,僵在餐桌旁,大大的眼直瞪着柳若冰的脸。
原来柳若冰一整晚半梦半醒的似睡非睡,虽不曾刻意等待那个连续数夜都会在她门上响起的敲门声,却偏偏不由自主地侧身倾听,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扰了她,睡眠品质反而更糟。
“呃……不知怎的,一整个晚上肚子都不太舒服,所以就……”她的嘴角抖颤了下,硬掰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才怪,你一定是担心柳伯伯的手术对吧?”阿花自作聪明地为她找了台阶下,恰好替她解了围。“安啦安啦!先生医术好得很呢!三不五时都会有人到家里来送礼,都是先生医好的病人喔!”阿珠逐一将碗摆上餐桌。
“嗯!天公疼好人,一定没问题啦!”阿珠在阿花放好的碗边放下筷子,帮忙加油打气。
柳若冰望着窗外微阴的天气,心头一片阴霾。
或许他昨晚刚好有什么事情要忙,也或许他正为了后天的手术而刻意储备体力,所以才没来敲她的房门。
倘若真是如此,她该高兴左侑杰重视老爸的手术,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啊,可为什么她现下会隐隐感到不安呢?
第7章(1)
左侑杰不愧是心脏外科的权威,动作利落又精准的给柳旺生开刀而且开得非常漂亮,让几个实习医生望洋惊叹、赞不绝口。
柳旺生手术顺利,转往加护病房特别照顾,柳若冰则前往护理站填写资料,待一切弄妥后,她才松了口气。
一颗悬宕的心总算落下,脸上也展现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傍晚时分,天空下着细雨,她携着回家洗了些柳旺生这几日住院的衣物的母亲,从左家搭出租车前往医院探望暂时住加护病房的父亲,到了医院后,发现加护病房开放探望的时间还没到,便要老妈在病房外稍等,自己则走向洗手间。
大概是出门前多喝了点水,所以才会想跑厕所吧?
她翻了下白眼,加快脚步,快行经护理站时,霍地眼尖瞧见护理站内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
是侑杰!她心头一喜,原想开口叫唤,不意一个曼妙的身影突地从她身侧直冲而上,大刺刺地飞扑上那抹她所熟悉的背影。
她脚尖一顿,也不晓得自己在闪躲个什么劲儿,反射性地隐身进走廊的转角处。
“安?”左侑杰遭受突如其来的“攻击”,错愕地转过身,在认出女子身分时竟露出惊喜的笑容,不假思索地反手给女子一个熊抱。“我的老天,你总是让感到我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
亲眼目睹他紧紧抱住一个陌生女子,柳若冰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悄悄地从转角处离开,刻意走另一边的走道,绕路前往洗手间,解决生理需求之后,再绕着原先那条路回到加护病房前。
看着老妈那紧张不安的脸,她伸手握住林彩凤微微颤抖的手加以安慰道:“妈,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可以看到爸爸了,你可别让爸爸看到你紧张的样子!
林彩凤点了点头,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加护病房玻璃窗内的蓝色布帘。
约莫一分钟后,蓝色布帘拉开,母女俩隔着窗户看见父亲疲累的病容。
林彩凤激动到双手紧贴着玻璃,仿佛怕漏看了任何一秒探视的时间。
望着母亲的激动、父亲病恹恹的睡颜,柳若冰突然好想哭。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的感情很好,但直到此刻她才深切的体认到那是怎样一种互相依赖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老爸一样躺在加护病房里,能有个人像老妈那样痴痴地凝视着她,就算她毫无知觉,也会感到幸福吧?
这辈子到底可不可能遇到一个这样真心对待她的男人?而那个人又何时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左侑杰的身影,她鼻头一酸,贴近玻璃窗,望着缓缓苏醒的父亲,虚弱地给了她和妈妈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为老爸手术成功感到雀跃,可却无法忽略眼前那映照出自己可笑愁容的玻璃窗。
那仿佛正在嘲笑着她的痴傻……
有些事情即使变化很大,也不太有人注意到;但有些事即使变化很小,却仍让人感到明显的不同。
阿珠站在高高的铝梯上,边伸长手臂小心地擦拭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边偷偷觑着在庭院里帮老张清理满地落叶的柳若冰,若有所感地问:“阿花,你有没有发现若冰最近都不太笑?”
“嗯?”神经线较为大条的阿花挑了挑眉,经阿珠这么一提点,她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对耶,你没提我还没发现。”
“还有喔!我还注意到,只要先生一回来,除非若冰手边有事在忙,不然她一定躲回房间里。”阿珠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神秘地从铝梯上跳下来,稍嫌兴奋地轻喊道。
“而且是回柳妈妈借住的那间房喔。”这个阿花也注意到了,跟着提出自己的疑惑。“明明她住的那间房比较舒适啊,为什么要跑去跟柳妈妈挤?”
两个女孩的头上各自浮出如云朵般的疑问泡泡——
一个想的是若冰担心父亲不在,母亲一个人会感到寂寞,基于孝心才去客房陪宿……这个理由很正当没错,但听说柳伯伯的手术很成功啊,若冰怎会变得不爱笑了?
另一个想的则是农历七月到了,会不会若冰的房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现象,她因为害怕,才跑去跟柳妈妈一起睡?
就在两个女孩头上的疑问泡泡一个接一个“盛开”之际,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各自在她们两个头上敲了个爆栗!
“啊!”
“啊……”两声嚎叫声随着被敲打的时间不同,产生类似二部合唱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