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双?!你、你、你怎麽——」
「我怎麽在这里?对不对?」他抢了她的话,高大的身躯由篷船中钻出来,健臂扩胸式地往两边伸展,呼吸著新鲜空气。
「……你不是……离开客栈了吗?」他说走便走,根本懒得同她说一句。
窦盼紫此时才知道,原来心中是有怨的,怨他没把她放在心上,怨他总是真真假假、模棱难辨,怨自己比不上他聪明,不懂他脑中到底想些什麽。
老天!她忽地捧住脸蛋,身子紧紧一颤。
冤家呵,她该不会……该不会真的对他有些什麽吧……
关无双咧嘴笑道,没发觉她的异样。
「我是离开啦。一早塞进几颗馒头,又喝了碗热粥,把马匹暂寄在悦来客栈,然後便来岸边询问往宜昌的船,从这儿转水路要比走陆路快上两倍时间,而这位船家说是要到万县去,呵呵,那很好哇,正巧顺路。」
乍见他,窦盼紫思绪翻飞,一颗心还没归位,神情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嗯?发什麽楞?」
他挑眉,双臂抱胸,弯身盯住了她,见她两颊微晕,肤色融融,内心竟是无声的叹息。
唉……昨晚,为什麽迟疑?
窦盼紫好不容易才召回意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讷讷地道:「你老早就、就算计好要乘搭我的船……别以为我不知道。」
「呵呵,你越来越了解师兄了,师兄真是感动。」
她扮起鬼脸。「少往脸上贴金,你才不是我、我……」
「我才不是你什麽?」
「哼!你想蒙人,我偏不上当。」她纵然比不上他奸险,也不会笨得重蹈覆辙。
他爽朗笑开,目光神俊,末了却低低言语:「咱们家的阿紫姑娘脑筋灵活了,变聪明了,不好欺了,这可如何是好哇?」
窦盼紫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是纯粹玩笑,还是真心称赞她?
可唯一清楚的是,她呀,喜欢他这麽唤她——
咱们家的阿紫姑娘。
☆ ☆ ☆
不到两日,船只乘快风已至宜昌。
同行路上,窦盼紫旁敲侧击想由关无双口中套出所谓的「秘密」,可借真相没套成,两人倒是不断斗嘴,吵得那船家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唉,冤家。」
船老大学乖了,忙著将缆绳系在岸桩,就任那一男一女吵个痛快。
「你跟来干什麽?」关无双往前走出一小段距离,猛地车转回身,目光凌厉地瞪著姑娘。「叫船家解缆,你要赶去万县。」
窦盼紫双手负在身後,东张西望,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她是要去万县,可是在这之前,得先弄清楚他此行的目的。
他的「秘密」虽挑起她的好奇心,但真正教她在意的却是他古怪的神情,偶尔流泄出来,彷佛在思索一个难题,欲寻解决之法。
「呵,还真希罕,窦家四姑娘竟会黏著男人不放。」他略歪著头,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明知这个男人阴险嘴贱,故意惹她生气,窦盼紫仍是一肚子火,不过已有长进,多少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不上他的当。
「你尽管走,不必理会我。在宜昌待个两天,我自然就往万县去了。」
瞧她笃定的模样,关无双不用大脑也能料出,若自己硬不让她跟,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届时,可能什麽伎俩都使得出来。
两人杵在岸边对峙,男的是双臂抱胸,眉峰成峦,女的是手负身後,一脸无辜。
「二爷!」
正自僵持不下,突来十来位汉子策马奔近,瞧来,是专程迎接关无双。
情况似乎十分紧迫,为首的一名粗壮汉子冲口便道——
「二爷,那些人……咱们已经派眼线盯住了,若不尽快动手,教对头出了宜昌就不妙了。」
窦盼紫眼一眯,瞧这阵仗像是发生天大的事,这下子,更是非弄清楚不可了。
「给我一匹马。」关无双脸色沉凝,抓住手下牵来的骏马,一翻身已上马背。
真将她抛下呀?!
「喂——」
窦盼紫开始急了,仰起小脸正要说话,却见他策马过来,猿臂陡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捞上马背,丢在身後。
「给我安分点。」声音不大,语气却充满警告意味,好似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呵呵……这就是胜利的滋味。
控制易怒的脾性,偏不上当,然後,他就奈何不了她。拜他所赐,她真的变聪明了。
「抱好!」他强硬地命令,看也不看她一眼,双腿猛地侧踢马腹,那大马嘶呜一声,已如电往前疾驰。
「哇——」
窦盼紫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腰,整个脸蛋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除了他的腰,已经找不到任何东西能支撑著、不让自己摔下马。
呜……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就爱整她。
☆ ☆ ☆
策马奔驰了将近半个时辰,前方背风处已出现营地,架著几座简陋的帐篷。
留守的人见著关无双等人,纷纷迎将上来,见到二爷马背上还带著一个女娃娃,无不讶异,仔细一瞧,几个曾会过面的汉子已然认出那竟是九江四海的姑娘,这下子,更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一下马,关无双便没再同她交谈,兀自和手下围成一圈商议要事,窦盼紫一语不发地坐在他身後的大石上,竖起耳朵静听。
「董老师傅既已受伤,就该返回岳阳五湖好生静养。」关无双对一名右臂裹伤的师傅道。
那姓董的老师傅恨恨地回话:「这伤不碍事,咱儿无论如何一定要跟随二爷去,把那帮贼人杀个落花流水,方泄心头之恨啊。二爷……」
顿了顿,他垂颈摇头,竟是语带哽咽,「……咱儿对不起五湖镖局,对不起关爷啊,丢了这支镖,就连咱儿那不中用的儿也、也给掳了,都不知是死是活啊……」
「董兄弟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无事的,董老师傅别想太多,还是好好养伤歇息。」他微笑安慰,作了一个眼神,两名手下随即上前扶回董老师傅,而後者精神已有些恍惚。
一名师傅接著道:「二爷,不只要救回董兄弟,那批镖银是官府所托,作为赈灾之用,咱们非取回不可。」
「正是。这两日,咱们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到青龙寨贼匪藏匿之所,就在小西峡与扇峡间的险谷,要是让他们出了宜昌,潜回巫山巢穴,要取回那批镖银恐怕是难上加难。」
「咱们动作一定要快。」
关无双沉吟地拧了拧眉,沉声问道:「可知对方人数多寡?」
「嗯……几是倾巢而出,带头劫咱们镖银的便是大寨主青龙,前些时候鄱阳一带的镖局不也发生劫镖事件,说不定亦是青龙寨所为。」
「二爷,趁此事尚未传开,咱们得赶快解决,要不,一旦道上的人知道五湖镖局镳银被劫,除官府追究外,岳阳五湖的信誉恐要不保。」
关无双微微颔首,在听取众人话语时,他已用枯木枝在沙地上画出一个简图,边点划边道——
「小西峡和扇峡间的险谷有太多支流,每一条都能接上主流往巫山行去,若要将他们堵在谷中,非得确定四周地形不可。」
他丢下树枝,目中锐光精迸,稳健地接口——
「太多人怕要打草惊蛇,今夜我先去探看,或者,能查出董兄弟的下落,有机会先救他出来,待确定了镖银置处和地形之後,再与大家商议进击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