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柳眉挑高,一手支在腰上,一手指了指练太极剑的姑娘。“那一位。”
“什么意思……她是招弟,是我义妹。”什么跟什么?!他……娶她?!
此一念头忽地在脑中炸开,震得人心魂大动。
他娶她?一股热流被揭开封条,往四肢百骸处流窜,是被自己压抑得太久太深的情愫,稍受撩拨,竟如洪水溃堤。
“废话。难道要你娶小金宝呀?!”云姨本性渐露,早不将他当成贵客啦。
鹰雄双目陡眯,深吸了口气,僵硬地道:“招弟是我义妹,我同她金兰意气,不是男女间的情愫,何来婚嫁之谈,我想……您是误会了。”
“鬼才误会!”她见微知意,眼光何等厉害,竟敢说她不是?!
“谁说义结金兰的男女就不能谈嫁娶?你和她非男女情爱?好样的!那招弟干啥儿让你一天到晚待在她房里?!咱们作的是镖局生意,整天动刀动剑的,虽比不上大户人家的闺女儿秀气矜持,多少也明白女子的闺房不能教男人随便踏入,她没赶你,见着你就笑,心里自是偷偷喜爱你,而你、你你……好样儿的!敢说自己对咱们家招弟半点不动心?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良心?”说这些话,最好是扯开嗓门,能多大声量,就多大声量,可她还得顾着招弟,压低声音地咬牙切齿,差些要得内伤。
鹰雄真的傻了,半句也回不上来。
招弟……招弟……她真是喜爱他吗?!
他与她呵……金兰之情已不纯粹?
是吗?是吗?想着这个可能,他不觉苦恼,内、生见兴奋得轻轻颤抖。如同盘坐在急坏之下,清冽猛地灌入脑损,神魂震惊。
大厅这儿还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一时际,练武场上出了点状况,引起注意。
金宝的一支八角铜锤挥得过重,竟尔甩脱了手,对住招弟飞去,她大喊一声、扑去要抓,来弟的九节鞭快她一着,挑掷过去,勾注铜锤握柄,无奈去势太猛,来弟只觉虎口发麻,没把铜锤扯回,自己的武器反倒被拉了去。
“大姐小心!”
“快趴下!”
“招弟危险!”
见识过的,皆深知小金宝力贯铜锤的厉害,一时间尖叫惊呼大作。
招弟反应迅捷,见银光排山倒海飞来,不敢硬挡,一个歇步下腰,顺势倒下。
她拟定上背将直接着他,那支铜锤飞扑过去,会直接系在围墙,马上就会听见轰隆巨响,然后那面墙注定非倒不可了,阿爹回来若瞧见墙又不见,定要哇哇大叫,说四海镖局走镖的银两都拿来修墙啦……瞬间,好几件连贯的事掠过脑中,然而,她下腰后倒,背部不如预期地贴在地上,却倒入男性的臂弯里。
她眨了眨眼,见那支铜锤也超出了想象,哪儿都没飞去,什么东西都没砸坏,墙还是完整无缺,因那男子动作如风如电,臂膂肌肉贲起,一手揽她,一手捉住金宝的八角铜锤,那铜制的握柄还吊着来弟的九节金鞭。
“大哥……”招弟讷讷喊着,也不知是练功所致还是吓着了,脸颊红扑扑。
“哇!哇!哇!大哥,你好厉害喔!”来弟连三赞叹,美眸亮晶晶。
“呜呜呜……大哥大哥,你真的好厉害喔!呜呜呜……还好还好,墙没破,我已经没零花的钱让阿爹扣啦!”金宝抹掉额上冷汗。
自听招弟喊他大哥,窦家姑娘们早跟着改口,管他结义不结义。
鹰雄以适当的力道将铜锤抛给金宝,扶住招弟,视线在她身上游移,紧声问:“有没有怎样?伤口痛吗?”脸色有些难看。
歇步下腰定要扯动大腿肌肉,痛是必然的,没什么大不了。招弟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站稳。“没关系,不是很痛,大哥,你、你是怎么了?”他箍在她腰上的劲道似乎太紧了些,这痛又没什么,况且她伤势已然好转,他、他地到底紧张些什么?
一旁,云姨对来弟暗暗挤眉弄眼,手势一堆,来弟理解力可高啦,点了点头,就听她清了清喉咙忧心地道:
“大姐,伤口好像有些裂开啦,红红的,都渗出血来了。”
云姨贼兮兮地笑,悄悄地对她比了一个大姆指。
“有、有吗?”没这么严重吧?!招弟扭过头想察看,边喃着:“只是痛而已,扯动皮肉罢了,应该还好吧……”
谁知道,一个天旋地转,那男子竟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
“大哥!”招弟错愕地喊,不明究里。“你抱我去哪里?”
“回房上药。”他脸色铁青,疾步行走,熟门熟院地往姑娘的闺房去。
“啊?”这、这上药的事……他、他好像不太适合吧。
招弟正要出口提醒,后头却传来云姨的叫嚷,劈哩啪啦地,不懂打什么哑谜:“瞧见了吧!你憔见了吧?雄爷,就是这个模样,你自己都不知道,半分儿也没察觉吗?你对她呀,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咱们心知肚明,可一点儿也不单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已经迷得乱七八糟、没了方向,咱儿倒是瞧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看怎么着,待会儿来跟我订日子吧!听到了没……”
“大哥,云姨同你说话吗?!”招弟瞧着他,满头雾水“你们方才谈到什么话题?我怎么都听不懂?要订日子干吗?还有……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哥……你为着何事着迷吗?”
那严峻的轮廓微微软化,仍抱住她疾走,静静丢下一句:“对,我想我是着了迷了。”
铁汉柔情
招弟的腿伤根本无啥大碍,仅是扯痛肌理罢了。
鹰雄抱她回房,她坚持不换药,两人争执起来,最后,招弟一张脸红如晚霞,终于嗫嚅又给巴地对这男人提点:“大哥……我、我自己察看伤口就、就好了,你能暂时、暂时出去一下吗?”
闻言,他亦是一愣,才记起男女授受不亲,但他对她,不如何时开始,似乎没了这层顾忌。可能因二人有金兰之情,他视她为妹,戒心顿时少了,而纯粹也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添入什么,让一切都不纯粹。
结果,他理会她的意思,面容也涨红了,冲出她的闺房,过了会儿,把来弟像拎小鸡、小白兔似的提了过来,落在招弟床边,简单扼要他丢下一句:“替你大姐瞧瞧腿伤。”接着转头步出。
“大哥是、是怎么啦……”招弟盯住他走出去的背影,不太懂他的转变,那对神俊的眼眸瞧着她时,仿佛炽热了些、危险了些、又若有所思了些,搅得她芳心大颤。
“没啥儿!他是同云姨谈日子去。”来弟已得知来龙去脉,理着自己被人弄乱的衣领,呵呵轻笑,那神态跟云姨像个十足十。
“谈什么日子?”
“嗯……这个嘛……等谈妥才知道,我也不清楚哩。哎呀,大姐别管追些啦。”来弟无辜地眨眨眼,忽地双手叉腰,学着恶霸口吻:“现在,裤子脱了、衣衫解了,躺下。让本大爷好好瞧你的身子!”说完,自己都笑得东倒西歪。
“来弟!”她红着脸瞪人。
另一方,鹰雄步出房外,并非找云姨“谈日子”。
愈是着想,他心思愈乱,震惊于这项事实,他爱她、护她,不仅是兄妹之情,还有更深刻的,在心底萌芽滋养。
但,他能给她什么?他已惯于飘泊,却要她永远在原处等地?
走出四海镖局,他往珍香楼去,在二楼凭栏处的老位于落座,叫来五坛子酒。此时夕阳西斜,云彩变化多端,渲染上深浅不同的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