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掌心贴平在他心口上的伤疤上,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因此加快,她不由自主的抬眼朝他看去。
  就在这一秒,当她抚摸那道疤,当他看见她眼里的疼,肯恩确认了一件事。
  她记得,真的记得,然后他知道,她从来不曾忘记。
  莫磊不曾真的这样说,他只是问他,那王八蛋故意误导他。
  他喉微紧,张嘴暗哑的说:“如茵与晓夜没有对你做双重暗示,没有封锁你的记忆。”
  “没有。”她开口承认。
  之前在楼下,害怕失去她这件事,让他失去了控制,昏了头,没有办法好好思考,只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和她在一起,等她真的睡着,他才回神,才察觉了这件事。
  因为记得,才会让他靠近,才会愿意原谅他,才会伸出双手拥抱他;即便他伤害了她,如此彻底地惊吓了她。
  “你记得?”他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忍不住确认。
  “是的,”可楠心疼的抬眼凝望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我记得。”
  “记得什么?”他屏息开口问。
  “我的梦,那个绑架我的人,狩猎游戏,斧头杀手,亚伦堡……还有……”她温柔的看着他,伸手抚着他下巴上的伤,他脸上的淤青与浮肿。
  “你。”
  但……那是全部。
  他震慑的看着那小女人,只觉得一颗心再次被她揪抓着。
  “我记得你。”可按望着他,抚着他紧绷的眼角,悄悄说:“我记得你叫我小吉普赛,记得你带我在暴风雨中狂奔,记得你救了我,记得你照顾我,温暖我……我记得你和我在一起……”
  他的心,大大力的跳动了一下。
  “我记得,你和我回到城堡,然后,图书室爆炸了。”提到那件事, 她瞳眸收缩了一下,眼里有着惊吓。
  他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紧绷的身体。
  她的小手溜到他在那场爆炸中受伤的额头,那伤淡了,但那里被挖去了一小块肉,微微下陷。
  “我看见你倒在街上,我想去帮你,然后另一场爆炸将我炸昏过去,醒来我已经在另一座房子里,和那个……那个人在一起……”
  她的气微窒,身颤栗。
  “别怕。”肯恩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你不需要再害怕。”
  那温暖结实的怀抱,让眼眶微湿,她深呼吸,嗅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和那个男人不一样,他身上的味道是真实的,混杂着汗水、田野、泥土与风雨的气味。她知道,他在外头早了一天,才会有这些味道,阿磊给了她一个可以显示他GPS定位的荧幕,让她可以看到他不曾真的离开这个纵谷区;若非如此,她早就追出去。
  深深地,她吸了口气,将他那真实的味道纳入心肺。充盈骨血,她好怕他不回来,好怕他真的又逃走,躲着她,避着她,但他回来了,回到她身边。
  “我知道他被抓了,如茵姐和我说你抓了他。”她深吸口气,把小脸抬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抚着他刚刚掌掴他的地方,说:“我很抱歉,我不是……我能并不是故意要……只是你吓到我了……”
  他蓝眸深深,透着疼,心疼:“是我的错,不是你,我以为……以为你忘了我……”
  “我没有。”
  “忘了我对你比较好”
  “你错了。”她哑声告诉他:“那并没有比较好,我觉得很孤单、很害怕,我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但我想不起来,我好痛恨自己想不起来,我好痛恨自己如此软弱。”
  泪水盈上她乌黑的瞳眸,满溢。
  “我以为我疯了,我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
  她知道,他担心她,所以打听过她的消息,知道她并不好受,但她开始跑步,开始生活,他以为她终究会撑过去。
  谁知道她竟开始想了起来,开始寻找他,甚至因此跑到法国——
  她在找他。
  天知道当他听见这件事,他有多么惊恐,又那般振奋,但他不敢让自己深想,他不能让她记得他。
  他喉紧心痛的吻去她脸上的泪,再次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以为那样最好。”
  “那样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你说你会保护我的,你说你会陪我一起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陪我一起……但你离开了我……”
  她在他怀里哭了出来,那些泉涌的泪,让他心痛,只能一再拂去她的泪,亲吻她颤抖的唇,道歉。
  “我很抱歉,我只是试图,做我觉得对你最好的事……”
  她知道,一直知道他是为了她好,知道他的离开有所苦衷。
  你不可以陷在梦里面,不要是因为我,别是为了我……
  这男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抬起泪眼看着他,伸手压着他的唇,告诉他:“你知道吗?或许你的智商很高,或许你是天才,但你不总是对的。”
  这一句,教他心又痛。
  她知道他是天才,他从没说过,但她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如茵她们……”和她说了什么?
  他沙哑的话语中,透着难以遮掩的畏怖,他的话没问完,可她知道他在问什么,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不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是我。”可楠吸了吸鼻子,望着眼前的男人,说:“我自己想起来的。”
  肯恩一愣,只见她将泪湿的发掠到耳后,看着他悄声告诉他经过。
  “阿磊带我来大屋,安排我住在另一边,可我感觉到你,我看见你,我以为我疯了,我看见你走进这间房,我推开门,跟着你进门,你消失了,可是这个房间有你的味道。”
  “你住在这里。”他忽然领悟,难怪他一直闻到她的味道,他还以为是他的幻觉。
  “我没有,阿磊说这里有人住了,他不肯告诉我你是谁,但我每天晚上睡着都会梦游,梦到自己在这里找到你。”
  可楠瞧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抚着他额上的疤,他脸上的伤,哑声道:“我没有住在这里,但我睡在这里。”
  心口,因她的话而震颤。
  “每一天,每一夜……”她抚着他的唇,告诉他:“只要我睡着,就会在这里醒来。这个房间,这张床,有你的味道,它让我安心,只有在这张床,我才能真正的睡着,好好地睡上一觉。我睡在这里,然后我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来。刚恢复的时候,我好生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好气、好气,我好想揍你,如果你是那时出现,我一定会揍你。”
  “你昨夜在这里?”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哑声颤问。
  她看着他,眼也不眨的说:“我在这里才睡得着。”
  所以,昨晚那不是梦。
  他一凛,气又窒。
  昨晚她在这里,安抚着他,拥抱着他。
  可他不只做了一次噩梦,那个……关于那个人的噩梦……
  而她一直在,在他怀里,在他梦里,抚慰他,拥抱他。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是我,我自己想起来。
  我看见你,我以为我疯了,但我看见你走进这间房。
  她有能力,特殊的能力,虽然她无法控制它,但她确实拥有异能。
  他震慑的看着她,看着眼前的小女人,霍然间领悟了一件事——
  她什么都知道,在昨夜,就什么都已经晓得。
  她在他梦里,她看了他的梦。
  针筒、手术房、明亮的灯光,还有他。
  机械、神行者、麦德罗,还有他。
  病床、点滴、仪器,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