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碧,菲……」是高音量意图盖过嘶吼般的风雨,小李才刚触及到她的肩头,便被阵风急扫得几乎仆倒。
回过头认清是他,菲碧兴奋得双手圈住小李的颈子。
「太好了,你没有死!太好了,我好担心你就这样的没有了,我……我……」猛然急升上来的一阵哽咽,使菲碧说不出话来,只能啜泣地搂着他。
感动像把巨大的榔锤,不断地敲击着小李的心头。望着忘情的菲碧,他心里想的却是该死的软玉温香,绮情旖旎满怀。镇静点,李友朋,她只是太高兴你没被那货柜屋压成肉泥而已,保持一些风度好吗?
在这一瞬间,漫天遮地的风雨像是都消失了,搂着她,小李心思复杂地往他的车子走。
「进去,把车开到你家,我会在后头跟着你。」打量着空无一人,仿似死城的都市街道,小李硬将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绮思拋到脑后,决定还是逃命要紧。
「不,你跟我一起走,一起坐车走,这种天气骑车太危险了。」坚决地拉住他,菲碧眼里是无可商量的认真。
「那你的机车……」原想拒绝的小李,望着她微张的唇瓣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将摩托车推进附近一栋大楼的警卫室,以粗如拳头的铁链将之锁在铁门上,而后和菲碧一起以高速离去。
车内有股奇妙的气氛缓缓地酝酿着,菲碧得费很大的精神,才能逼使自己专注地开车,因为她的思绪,老是会不由自主地溜回刚才那一幕,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忘情的去搂人家。拜托,彼此都还是陌生人营!
岔开的理智在她瞥见路中央那几棵树时,才突然回到脑袋里,狠狠地踩下煞车,在小李前扑后仰的狼狈中,她更是感到不好意思。
胡里胡涂的撞上挡风玻璃,直到她连声道着歉,小李才拉回神游的思绪,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看到她似乎饱受惊吓得愣在那里,他很自然地伸手想帮她换档。
彼此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在排档杆上碰触到对方时,又宛如触电般急速地缩回手。
绯红直烧上菲碧双颊,小李也转动着眼珠盯着外头,不时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情况,小李按开了CD,优美典雅的天鹅湖,叮叮咚咚的钢琴和悠扬的小提琴流转在空间内,平息了彼此心中的纷乱。
「走吧!」露齿展开他少年般的笑容,小李颔首道。
一路无言地回到家,小李并没有进去辛家,他挥挥手盯着菲碧几秒钟后,朝她挤挤眼。
「菲碧,刚刚那真的是一条猪,而且是准备拜神用的大猪公,快些进去吧。」叮咛声犹在耳畔萦绕,他的车已像抹黑影般穿刺进潇潇雨水中。
按捺不住心里突然加快节拍的心跳,菲碧若有所思的溜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却总是睡不着,因为,怎么翻来滚去,都有张黝黑而五官深邃的脸,对她温柔地微笑……
第五章
根据电视的报导,这回贺伯台风所造成的重创,不亚于当年的超级水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双肘杵在膝盖上,两手撑着下巴,菲碧一面看着电视里的募款义演,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妈妈正努力地打电话跟散居四处的亲戚们联络,并且互报平安。
台风肆虐后的第五天,这些天她都没做什么事,事实上也没什么事好做。家里没淹水,吃用的水也因为爸爸有远见,在买房子时即多安置了个大水塔,所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可以供给缺水的邻居们来提取使用。
除了每天跟邻居借车,载妈妈带些家常菜到医院去探望父亲之外,她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白日梦中度过。
对一向务实的菲碧而言,这是很离奇少有的事,但它偏偏发生了,要命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源于一通电话--
「菲碧啊,接个电话,如果是阿雪婶,就告诉她我一洗好澡就过去。」从浴室传来妈妈高八度的嗓门,使得菲碧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自床上一跃而起,来不及穿拖鞋,只得光着脚丫子冲到客厅。
「喂?」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菲碧边拿起遥控器,电视中的MTV正播放着杜德伟的TURN BACK THE CLOCK,分明的节奏,使菲碧忍不住也随之轻轻晃动着身子。
「菲碧?」毫不迟疑,笑意浓浓的喊着她的名字。
一时之间想不出对方的身分,但当他那爽朗的笑声传进耳膜时,菲碧的心跳快得都要自喉咙跳出来了。
「呃,我是菲碧……」接下来就不知该说些什么,菲碧眼尾不停地飘向紧闭着的浴室门,紧张使得她以为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她鼓声般大的心跳存在着。
「嗯,我知道你是菲碧,你在做什么事呢?这么无聊的夏日夜晚。」自他那头也传来隐隐约约的杜德伟歌声。
「我……我在讲电话。」说完之后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这不是在讲废话吗?菲碧气得拧自己的腿一把。
约莫愣了几分钟,小李呵呵地笑了起来。「菲碧,菲碧,你真是可爱。我想,大概是我问的方法不对,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个答案。」
「呃,我刚刚在睡觉,因为电视很难看,看报纸又挺无聊的。」手忙脚乱地扯扯纠结在一团的电话线,菲碧发现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黝黑脸庞上衬得更白的露齿而笑,她慌乱地甩甩头,意图将那些画面赶出脑海。
「睡觉?嗯,真羡慕你能睡得着。我得老实说,自那天在大台风天里跟你冒险犯难之后,还真是不容易睡得着呢!你想知道原因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是在很松弛的情况下。
「嗯?」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菲碧咬了咬唇。
「我没有办法忘记你。菲碧,你使我惊异,你是这么的冷漠、倔强,似乎想一肩挑起全世界所有的责任;但另一方面,你又是那么的娇柔、脆弱,孩子气得令人心痛,菲碧,我受到你的吸引了。」在电话中传来汨汨的水声,还有玻璃清脆的碰撞声。
羞怯和害怕轮流以一阵红一阵白地在她脸上变换着,经过了两、三秒,但在菲碧的感觉里,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呃,这……我……」踌躇了半天,菲碧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把电话握得太紧,而引来阵阵的疼痛。「你……是不是喝醉了?」
吊儿郎当地哼着歌,直到那首浪漫又感伤的LOVE IS LOVE 最后一个音符轧然而止,他才用浓浓鼻音的嗓子低语:「我真希望自己能醉他个三天三夜,或许这样一来,我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的想着你……」
被他的话惹得面红耳赤,菲碧在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刷牙声时,心里暗叫不妙,妈妈大概已经要出来了。
「呃,李先生,请问你打这电话有什么事吗?」直截了当的提出问题,菲碧命令自己不要去理会他的话所引起的骚动。
「怎么,我打扰到你了吗?」似乎远离了电话,空洞中只有那首LOVE IS LOVE缠绵的旋律回荡着,正当菲碧想要挂断电话时,他那懒洋洋、软绵绵的嗓子才又响起。「菲碧,这几天先不要到修车厂来,因为我还要找人来处理这些垃圾,你的摩托车在街尾那家机车行里修理,大概明天你就可以来牵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