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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教人嫉妒的长睫如卷帘般微翘妩媚慵懒,不用开口便是一番好风景。

  枕着冬暖夏凉的青玉香枕,一条牡丹绣薄毯轻覆女子薄凉身躯,一手枕在颊侧微闭双眸,一手置于小腹,半压着翻看一半的账本,上头墨迹犹新。

  看来她是看账看累了想小眯一下,但因为身子骨实在太差,且又太过疲乏而睡了过去,此时被外头的叫嚷身惊扰,她不耐烦地微拧眉,有些不快。

  一旁伺候的丫鬟看见小姐有被吵醒的迹象,心疼之余又相当不豫,沉下脸,搁下绣了一半的绣品走出绣楼。



  “吵什么吵,没瞧见我家小姐在休息吗?喳喳呼呼的没个规矩,好歹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谁家的门户,哪由得你大呼小叫!”生女肖母,什么样的娘亲生出什么样的女儿。

  一身浅绿绣菊的画眉冷着脸瞪着席玉奴,语气不悦,只差没叉腰伸指,泼妇骂街。

  “哼,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小姐说教,你算哪根葱哪根蒜,给我让开,不让抽花你狐媚的脸!”她可是汤府二小姐,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对她说三道四,简直不知死活。

  画眉忍住气,尽责地挡在门口,不许人前进一步。“小姐刚吃完药,好不容易才睡下,你知道她最怕吵,居然还敢大声嚷嚷。”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自取其辱。

  “知道又怎样,她就是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大夫都说撑不了多久,何必抱着破身子硬撑,早点解脱也省得折腾。”早该死了的人还拖什么拖,硬是抓着大权不放。



  画眉咬牙切齿,“你……你这人也太恶毒了,居然诅咒我家小姐,你……你才不得好死,路死路埋,沟死沟埋,一辈子没得好吃好睡。”满嘴恶言,真想撕了她的嘴。

  席玉奴冷笑,“这年头还说不得实话呀,她总会死在我前头,到时本小姐会大方的让你陪葬,金银珠宝不敢说多,但一根珠钗还给得起。”她一脸轻蔑,趾高气扬道。

  “你留着治你的疯病吧!我家小姐是个有福之人,你这个刻薄鬼哪有资格与之相比,再说了,也不想想你吃的、用的,还有你那小姐派头是谁给的,没有我家小姐你就是个乞丐。”真不晓得小姐为何要容忍她,一棒子打出去多好,省得让外人看笑话。

  “贱奴才,养肥你的狗蛋,狗爪子敢往本小姐脸面扒,青杏,给我打,打到她说不出话来!”

  “是。”

  席玉奴身后的粗使丫头青杏走上前,袖子一挽露出壮实手臂,高高举起的手就要挥下,画眉往后退了两步,两眼冒火,想着她们要真动手她便打回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在我的眼皮底下打我的丫鬟,席玉奴你好大的威风,真要把这屋瓦给掀了不成?”

  软软嗓音如乳燕轻啼,娇嫩的从绣楼中飘出,软绵绵不具力道,语气里却又这浓浓的嘲讽。

  “是玉娇,不是玉奴!汤负心你不要太过分,我是你同父所出的亲妹妹,是天之娇女,不是你汤家的奴才!”席玉奴气愤的一咬下唇,眼中迸出妒恨和不甘。

  一声娇软轻笑传出,仿佛一树桃花瞬间盛开。“我没拦着你改名啊,玉娇、玉奴请随意,只不过一字之差就无法穿金戴玉,你自己斟酌斟酌。”

  “你……你少威胁我,以为我不靠你就没有活路了吗?本小姐不屑你的装模作样,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施恩的嘴脸。”嗓音越来越低,嘴上虽不饶人,实则心里发凉。

  “小姐?没有我汤府,你在外敢自称小姐吗?”人无知真可悲。

  “谁稀罕……”席玉奴仗着有爹有娘娇惯着,一点也不将同父异母的姊姊放在眼里,骄纵任性,脾性甚大。

  “是吗?难得我们有共识,既然你不稀罕我也不强人所难,写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取消二小姐的月银,任何开销不得支帐,也不许她以汤府名义在外买物添金,无所节制地花我汤府银两。”

  “是的,小姐,奴婢一定叮嘱刑管事,彻底执行小姐的话。”写翠笑应,拿了只描金海棠软枕垫在半起身的小姐身后,让她轻靠。

  汤府早年也是农户,只因祖上一有余钱便买地置田,逐渐由小农户变成了大地主,富甲一方,为其耕作的佃户少说有上百户。

  汤府祖先富裕后并未忘记当时的幸苦,对待底下人从不苛刻,若收成不好便会减少稻粮的收取和租金,遭逢灾害时也会施粮施米,在地方上颇受人尊敬。

  不过汤府也印证了一句古话有财无丁,子嗣十分单薄,不但多年皆是一脉单传,连女娃儿也少得可怜。

  到了汤负心的祖父汤富贵这一代,他纳了十六名侧室、通房,日也拼夜也拼的,就是希望能够开枝散叶、瓜瓞绵绵,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仅有一名嫡女汤绣婉,儿子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汤富贵虽然无奈,但也不能不为唯一的女儿打算,偌大的家业和祖先牌位总要有人打理和祭拜,因此他千挑万选,挑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郭敬文当赘婿,让汤府不致绝后。

  而席玉奴虽与汤负心是同父所出,但是郭敬文曾答应岳父绝不负其女,除非夫妻俩十年后未有子嗣,否则不得纳妾。

  谁知汤富贵过世不到一年,夫妻俩结璃不到三年,此时汤绣婉已有七、八月的身孕,某天竟有一名女子上门寻夫,还怀有三个月身孕。

  原来这名孕妇名为席艳娘,是郭敬文的外室,家里开的是酒铺子,以卖酒维生。

  一日郭敬文路过,被席艳娘瞧上了眼,加上他汤府女婿的身份,她便怂恿贪财的娘亲和父兄将人拉进铺子买酒,以试酒为由将没有酒量的郭敬文灌醉。

  郭敬文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个全身光裸的女子,而且似与他有过鱼水之欢,对方还哭哭啼啼要他负责,声称他是强来毁了姑娘家的清白,寻死觅活地要个名分,否则她宁可一头撞死在酒坛上。

  不知遭人设计的郭敬文以为真是自己酒后乱性毁人贞操,苦恼了大半个月后才在城外置了座庄子,把人养在外头,并言明他愿意负起照顾的责任,但名分他给不了,只能衣食无缺。

  席艳娘表面含泪应允,其实另有打算,她多次引诱郭敬文背着妻子偷欢,成功珠胎暗结。

  她步步算计,既要男人也要过好日子,汤府的财富让人眼红,当家主母的位置更是令人垂涎,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这些都成为她的该有多好。

  她四下打听汤府小姐的为人,得知她性情刚烈,因此趁她快要生产时挺着肚子上门寻事,想把人逼得气血攻心,最好一命呜呼,一尸两命,她好坐拥汤府的一切。

  汤秀婉确实被丈夫的背叛气得动了胎气,孩子因此早产,不足月的婴孩天生带病来到人世,自此离不开汤药。

  汤秀婉为孩子取名汤负心,意在表示她对丈夫的愤怒和决裂,以此控诉丈夫的负心和背叛。

  不过想藉此机会入汤府的席艳娘可没得到半丝好处,反而处处看人脸色,地位比妾还不如。性烈如火的汤秀婉不只不接纳她,还以死相逼,让郭敬文同意席艳娘所生子女不得冠郭性,亦非汤家人,她们是外姓人,与汤府无关。

  所以汤负心才是汤府名正言顺的主子,而席玉奴是汤秀婉死后才允许住进汤府的二小姐,但条件是不得改回父姓或汤姓,一生以奴为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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