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提议,沈晚芽只是笑笑没回答。
就在他们一老一少研究着该如何把砑光这道功夫给做得更好之时,一名伙计急忙忙地跑过来。
“太叔爷,东家打这里过来了!”
“他来做什么?”问延龄与沈晚芽面面相觑,见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叔爷,我……”她放下手里的圆石,往后退了几步。
“你丫头是在我的地盘上,咱们怕他什么?”问延龄没好气地说,却见她摇摇头,心意非常坚决,“好好,你先回避,等他走了你再出来。”
“嗯!”沈晚芽苦笑着点头,一刻也不愿耽搁地转身跑开。
在她后脚走开之后,问守阳前脚就踏了进来,他走到正在磨纸的问延龄面前,笑着叫唤道:“叔爷。”
问延龄以一声闷哼代替回答,抬起目光瞅了他一眼,“臭小子,咱们家的生意是要倒了吗?”
“叔爷为什么这样问?”他唇畔的微笑依然丝毫不减。
“如果不是没生意可做了,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会有空来我这个‘澄心堂’无事闲晃?所以我推断咱们家最近生意应该不太好才对。”
“叔爷不必担心,‘云扬号’今年的生意比往年都要好。”
“喔。”问延龄的反应不痛不痒,继续手里的活儿,“既然生意好,就代表你有事可做,那就别来我这儿晃来晃去,教我瞧了心烦。”
“我只是来问候一下叔爷,想说过两天要出远门,来问候叔爷有没有缺些什么,我好帮你带回来。”
“哟!老天爷要下红雨了吗?这些年来也没瞧你关心我这老头,我是死是活,自然也轮不到你来操心,所以不必了,我们家芽儿帮我打点得很周全,我什么也不缺。”最后两句,他是故意提的。
“是吗?”听见老人家的挖苦,问守阳泛出苦笑,眸光眸光变得深沉,“她最近还来吗?”
话才说完,他注意到作台上还有另一副圆石及新纸,而那张纸才打磨到一半,看起来,在他到来之前,这里除了他叔爷之外,还另有其人。
是她吗?
想到她可能就在附近,他的眸色瞬间变得黯然。
“还来!当然还来”
问延龄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一边继续给纸上砑光,一边哼声道:“我‘澄心堂’随时都欢迎她来,她当然还来,不过,就怕你在这儿,会把她吓得不敢来,所以,臭小子你待够的话就快点走,听见没有?”
“这里不属于‘宸虎园’的一部分,她可以不必遵守我给她的规矩。”他露出微笑,说这些话摆明是在讨好老人家。
“是啊!在这‘澄心堂’里由我说话作数,当然不必听你的,可是,老头儿我心疼我家的芽儿,就不想让她瞧见你半点脸色!你快走!”
“叔爷的意思守阳明白了,那我这就走了,请叔爷保重。”
“嗯。”又是不痛不痒的一声回应。
问守阳临去之前,忍不住回眸扫视了周围一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其实,他知道来这里会受叔爷的气,但他还是来了!难道,他真的在期待来到“澄心堂”。或许能够与沈晚芽不期而遇吗?
他不见她,是他亲口说,再不见她!
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已经快要被一种名为渴望的疼痛给折腾得喘不过气了!
就算是一面也好!
就算只是不期然扫视过的一眼也好,他想念着她身上的那一缕花香。
她在这里,他知道。
因为,在他离去之时,嗅闻到了一股被肌肤温度给暖过的辛夷花香,确定了她就在这里,只是不肯出来见他而已。
在他走后好一会儿,沈晚芽才终于从屋后走出来,她挽住问延龄的手,摇头说道:“叔爷,他特地来探望您,做什么要对他凶。”
“为什么不能对那小子凶?我就偏要凶他,那臭小子被宠坏了,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教训。”
“叔爷,是芽儿做错事,才让爷气我,不能怪他。”
自从知道问守阳的秘密之后,沈晚芽就很习惯在老人家面前为他说好话,好几次,她都快忍不住要把事情说出来,告诉叔爷当年的事,让老人家知道问守阳并非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他只是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关心着问家的人,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从小将他带大的叔爷。
可是,她答应过问守阳,要让这件已经过去的事情,就此埋葬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此以后不要再提起。
就算是现在,她也会信守自己对他的承诺。
“事情的始末我都听说了,不就是不生他的孩子嘛!这有什么错?他又不是明媒正娶迎你过门,凭什么要你帮他传宗接代?要是他别老是在心里惦记那个死掉的女人,多留些心思在你身上,你能不向着他吗?”
问延龄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哼哼了两声,继续拿着石头不疾不徐地打磨纸面,但是苍老的脸庞不经意地泛出悲伤的笑。
“只是你别怪叔爷有私心,其实,从你跟了守阳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盼望要抱到你们的孩子,只是没想到你一直在避妊,我没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会这么做,心里一定有自个儿的想法,只是不免觉得有些失望罢了。”
“叔爷……”她低唤了声。
终于,老人家再也捱不住心里的难受滋味,停下手,转头对着她笑道:“好了,别说了,今儿个折腾了一整天,老头儿我也累了,果然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受不得累,芽儿,今天叔爷就跟你说到这里,你先回去,我要进去歇会儿,你让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静静。”
“是。”她点点头,目送着老人微颓的背影进屋去。
虽然老人家没责怪她,但是,她的决定想必令他十分伤心,要不,也不会婉言开口要她离开,不想在这时候看见她的脸。
沈晚芽用力地咬住嫩唇,眼眶里盈动着热烫的泪水,忍住了没对老人家喊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她令这位长辈失望了!
叔爷一直是如此地疼爱她,到了最后,老人家依然没怪他的所作所为,却终究是她令他失望了!
天黑了,夜深了,沈晚芽却迟迟不能入睡。
她给自己的无法成眠找了理由,因为她一向习惯忙碌的日子,如今一旦闲散下来,成天无事令她操烦,多余的精力便不知道如何发泄。
是的,原因不过就是如此简单,绝对不是因为今天在“澄心堂”看见了问守阳,听见了他久违的浑厚嗓音。
她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他。
沈晚芽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总觉得双手双脚怎么摆都不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有人陪伴的体温,忽然身畔空了,她觉得好不习惯,明明屋外吹着的是温暖的南风,可是她却觉得打从心里发冷起来。
这时,她想起了那一夜他们幼稚得像两个孩子般的争执,他威胁着她最好乖乖照做,要不就要把她绑起来,你不会!
我不会?
他会!
沈晚芽闭上眼睛,试图让睡意找上门,唇畔不自觉地泛起苦笑,他会!他真的把他们两个人绑过一次,因为那日前一晚她的双脚又不乖地蜷起来,他说她真是一个不知道要学乖的家伙,拿着腰缠把两个人绑在一起。
她当然是又挣扎又抵抗,说她不是故意的,要他再给她一次机会,而那一晚,他们吵累了,她是伏在他身上睡着的,绑住他们两人的缠带,在她睡着时,还牢牢缠在他们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