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子悉眉心深皱。
陆奇云挥撇利子悉的手。“不过是从后门开到前门,你以为会出什么意外?悬崖在后门,我们要走最——安全的正门!”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呼啸地倒退,甩尾掉转车头,开走了。
“彻夜未归,不敢走正门?”
一个问题,刺穿了她的想法。
拾心转头,美眸对住初次见面的表哥。
陆奇云回瞥她,咧咧嘴。“谁跟你说那个秘密后门?”
“我自己发现的。”拾心有点明了就算不说,陆奇云也能把她看透,因此毫无犹豫地告诉他。“我坐在凭栏外的岩台画海湾——”
“坐在凭栏外作画?爬出去的?”陆奇云哼哼低笑。“有规矩的淑女不该那样,也不该偷偷走后门——这么做,有几次了?”
拾心垂眸,柔荑摸着衣领。“真的有吗?”声音很轻。
陆奇云侧过脸庞,墨镜映出女人纤指描触脖子线条的景象。“蝴蝶领看起来端庄拘谨。”他说了句,转道:“与其担心会被抓到,不如住宿,赫斯缇亚坚信他们的女孩都是有教养的淑女,没有像监控牢狱那样管理宿舍……当然这也是因为——你们穿这种制服的,真的很有教养。”
住宿吗……拾心美颜转向陆奇云。
“我记得以前有个人跟你一样——”陆奇云自顾自偏移话题。“他也爬到凭栏外,骆家的人以为他要自杀,所以封了那座后门小花园。”像是随口说说,有没有人死,不重要。“总之,这幢房子大概太有牢笼氛围,教人住在里头不自由,老想往外爬,对吧?”
拾心别回脸庞,望着挡风玻璃,静默深思。
陆奇云笑笑,重踩油门,彻底发挥超级跑车性能。
车速飘得狂然猛烈,风窜耳际,干扰掉脑海里还没来得及理好的想法,拾心像是遭人重推强压,背部整个贴上椅座,险些叫出声来。
“奇云少爷!是奇云少爷!”
第5章(2)
拾心没叫出声,有人代替她尖声高喊。
“小心!小心!减速——”
飞递的人影树影来不及看清,正前方已是骆家大宅。千分之一秒,就在拾心以为车子会撞上门厅而紧闭双眼时,唰地一声,她再度被凶悍地拉攘,身子强烈往前往后,震颤着。
撞击声,落水声,呼喊声,乱糟糟的脚步声趋近。
拾心睁开眼睛,红亮车头擦贴白石基座,一管细水柱歪喷挡风玻璃,透过水帘,拾心看到门前车道上的黑色轿车。
“这是在做什么?”急促的高跟鞋音杂混怒问。
拾心挪转脸庞。骆以文站在车边,双眼刺刺冒火,素手狠拉车门,仿佛,那门与她有仇。
“拜托——”驾驶座上的陆奇云高举双手。“从来只有人帮你开车门,你别吓我了,弄伤漂亮玉手,我承担不起——”
“你喝酒?”骆以文停下开车门的动作。
“奇云少爷!您有没有受伤?”一千仆佣围拢过来。
陆奇云直起身——
他没扣安全带,存心不要命开快车!骆以文脸色铁青,旋开身。“不用理他,死不了。”声调冷漠,她对着仆佣们命令道:“都下去,聚在这里成何体统——”
“这怎么对?”陆奇云跳出车外,双脚落定在与车身夹了个四十五度角的喷水池边墙。“你们不关心关心骆家当家主人,光对我嘘寒问暖,我也没办法帮你们加薪嘛。”
园丁、花匠、司机、女仆和男佣面面相觑,像是不认得主人是谁。
“拾心表妹,”陆奇云长腿一跨,踩上车头,站在引擎盖上,弯身拉拾心。他的举动来得突猛,拾心才解掉安全带,便被他往上提抱,几乎是反射的,她好像踩了什么又踩了什么,定过神来,已和这位相认不多时的表哥一起将超级跑车引擎盖踏得满足鞋印。“把这些家伙都开除掉。”表哥威严地挥臂扫指下方人影。
拾心愣住。“开除?”
“没错,开除。”表哥一口理所当然。“你不会不知道你拥有这项权利吧?这些人领你骆家支付的薪水,竟然不认得主人,该开除——”
“陆奇云!”原要走开的骆以文踅回,以从未有过的吆暍声调斥道:“骆家的事不用你管!”厉光凛凛的眼神射向引擎盖上那两道人影。“下来!”
拾心一震,就要往下跳。
“别急,”陆奇云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也别怕。在这个家,你最大,不用听令于任何人,你甚至可以叫这位前代骆大小姐滚——”
拾心赫然转头,陆奇云瞬间拉远靠近表妹耳畔的脸庞,否则亲上表妹,就不好了,即便是不小心。
“我说过会罩你。”陆奇云跳离引擎盖,朝拾心伸长手,让她像个公王被骑士接下马。
双脚踏实地踩着铺岩车道,拾心说:“谢谢。”
陆奇云也说:“不用跟表哥客气。我撞坏喷水池雕像,你别跟我讨赔偿就好。”下巴努了努那尊肥腿在岸边基座站得稳妥、身体在水池中躺得凄惨的小天使。
好可怜,有翅膀也飞不起来……拾心看了看周边的每个人,她没见过阵容这么乱的骆家,好像大家都被搞慌了,搞出人性了,突然很想笑,但她没笑,唇角略略扬抿。
“什么德行?”流冰般的声线,冻得死人也回魂。
陆奇云轻浮地摊手。“母亲觉得我该是什么德行?爵色杂志称赞我年轻有为,你没看吗?”
骆以文唇线抿直,很不悦。
拾心知道骆以文是在说她的德行,她僵硬地垂眸颔首,道声——
“早安,姑妈。”
骆以文寒着脸,目光瞅瞪拾心身上的制服和凌乱的发,没回应她的问候,扭头走开了。
仆佣们见骆以文离去,各自回工作岗位,除了负责庭园的那几位——留下来收拾表少爷制造的灾难残局。
陆奇云撇嘴。“说走就走,没一声问候,这个家哪有什么了不起规矩……”轻蔑一笑,回睇拾心,他道:“进屋吧,这可是我第一次走正门,不知道有没有丰盛早餐——”
拾心神情闪顿,想起子什么,快步定往屋宇大门。
***
与她有约的蓝君特还没来。
起居间维持着她昨天出门时的整洁,窗明几净,阳光从落地门潜入,漆了满室艳辉。钤兰像金鱼一样泡在玻璃缸里,那个夜晚之后,茜霓每日于她房中摆放这小花儿。茜霓没用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花器,她有时候摆一大盆,花儿成了小船飘海,有时候插在类似鼻烟壶的迷你瓶于,花儿像盖子,记得昨天是用盘子,看起来莫名可口。
茜霓还告诉她,钤兰的原意是“你将找到快乐”。
不知道这个家的第一株钤兰是谁种下的?那人找到快乐了没?是不是尚未找到,所以不断地种,种了三楼那座露台全是铃兰,藉此强化自己将找到快乐的安慰。
视线凝瞅窗台上的钤兰鱼缸,拾心走过去,落坐窗塌,白皙玉指描着晶透的玻璃,像在逗鱼,偶尔咚咚咚轻点出声。垂出鱼缸边缘的小花儿细微摇震——快乐的小钤铛!拾心笑了,匆又收住这抹笑,她想起蓝获也种钤兰。他要开始找快乐吗?
找什么样的快乐?
柔荑从花影中移开,摸上脖子,玻璃缸、玻璃窗照出一个像,很模糊,她却看得清楚——昨晚的情景将她占据,那是他单纯要找的快乐吗?肉体的快乐最容易找,不用种出一座铃兰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