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怎么搞的!”王二冲着枣儿大骂:“外头客人等着,你却在这儿给我捣乱,还不滚开!”
“我不是在捣乱!”枣儿左挡右挡就是不让“鸡包翅”出门。“您听我解释,这道菜,真的不能上桌……”
“你这家伙……”
龙焱听见争执,神情不悦地走了过来。“在闹什么?”
“云腿有问题!”枣儿冲着龙焱大喊。
“你才有问题!”
王二气炸,脚一抬用力踹向枣儿膝盖。
枣儿“唉呦”一声摔向石灶,眼看就要磕着脑袋,好在龙焱及时抓住她。
“龙爷!”枣儿捂着疼痛不已的右膝边说:“那‘鸡包翅’真的不能上桌,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里边用的云腿已经馊了……”
龙焱瞪着她反问:“你说云腿有问题,你怎么确定?”
“我闻到的!”枣儿天生嗅觉敏锐,凡她嗅过的东西,她绝对不会错辨。
真的假的?龙焱眉一皱,喊住了王二。“先等一等。”然后他望向枣儿。“证明给我看。”
她要怎么证明?枣儿回头,灶房里每个人的眼神都那么可怕,一副她证明不出,就要拆了她骨头熬汤的狠样。枣儿心一慌,脱口就把他底泄了出来——
“您身上有药材味道,还有,您染了风寒。”
“你在说什么啊你!”王二首先发难,因为连他也嗅不出龙焱身上有什么药材味,鬼才染了风寒!
第2章(2)
龙焱终于信了她。“把‘鸡包翅’端来。”
“龙爷?!”王二吓了一跳。
“剪开。”云腿就同鱼翅鲍鱼填在鸡肚子里,开口正是用海带丝细心缝合。
海带丝一断,里头咸汤混着鱼翅鲍鱼滑出。龙焱挟了块云腿往王二嘴里一塞。“怎么样?”
王二嚼了嚼,然后呸呸吐了出来。
大伙儿一脸惊奇地瞪着枣儿。
龙焱倏地转身。“灶上还有什么?”
“白片鸡。”三厨答。
“快拿出来。”
好在“一条龙”灶房总会备着几道费功夫的大菜。龙焱手拿白刀飞快地拆鸡切片,最后再浇上一匙鲜浓的老母鸡炼汤,香菜末一撒。
“‘白片鸡’上桌。”四厨接过大喊。
“‘白片鸡’上桌。”
一桩祸事,总算及时挡了下来,尤其王二后来得知座上宾客是谁,吓得魂差点飞了。只差那么一点,“一条龙”这招牌就毁在他手上啊!
当晚,饭庄门一关上,账房马上领枣儿来见龙焱。
进门的枣儿一瞟桌上菜盘,忙道:“打扰您用膳了。”
“不碍事。”反正他也没什么胃口。“你坐。”
枣儿怯生生坐下,不是刻意打探,但眼儿鼻子却一下子便把桌上菜肴认了个清楚——一盘腊笋千层肉跟一份虾爆鳝,汤是熬得骨离肉糜的清鸡汤,看得出灶上对龙焱病体的用心,可他们却忘了,染了风寒的病人,胃口不开,再闻油腥,只会更觉食欲不振。
“别光盯菜盘。”龙焱轻敲桌面要枣儿抬头。“我唤你来,是要谢谢你救了‘一条龙’。”
枣儿连连摇手。“龙爷千万别这么说,能够帮庄里一点忙,是我的荣幸……”
龙焱打断枣儿的谦词,转开话题。“我听余盛说你已经开始学削皮。”
“是。”事儿头一点。
“你是真心想学割烹?”他再确定。
“是。”
“好。”他头一点。“从明儿开始,下工之后,你到我跨院,我会每天按部就班传授你所有的割烹手艺。”
若不是中午一闹,龙焱到现在还不晓得原来石草竟有如此天赋,一想到恩师传贤不传子的交代,不须犹豫,他马上决定收石草为徒。
正好石草年纪也小,磨练个几年,他想,该就可以交出“一条龙”担子,安心退隐了。
枣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话说在前,我是个严格的师父,只要你的表现不合我意,我随时会要你滚出去——”他睇了她一眼。“听清楚了?”
很清楚。只见她愣愣地点点头,但是,她脑子一下子还转不过来。
“既然听清楚了,还坐着做什么?”龙焱板起脸。“还不跪下拜师。”
龙焱一凶,枣儿心就慌了,只见她活似听话的娃儿,他一说跪她就跪,说磕头就磕头。直到她额碰地,一个声音才扎扎实实地进到她脑袋——
龙爷要收她做关门弟子!人称“易牙再世”的庖人说要收她为徒,天呐!
枣儿一颗心涨得,活似一蹬脚,就能飘上天一样。
她急忙拧拧自己脸颊,好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可龙焱几句话,又倏地将她拉回现实。
“回去跟你爹说,明天开始,你搬进来‘一条龙’。”
这样一来,龙焱想,夜里他就有更多时间训练这小子了。
“你刚说你答应了什么?”石老庐一脸震惊。
端坐在椅上的枣儿怯怯地复述:“我刚说,我拜龙爷做师父,他要教我割烹……”
“你你你……”石老庐头都晕了。“龙爷知道你是姑娘了吗?”
枣儿摇头。
我的天呐!石老庐抱头呻吟。“我明明千交代万叮咛,龙爷最忌女人进他灶房,你竟然还答应他这种事,我真的是……”
“我不知该怎么拒绝嘛!”她自己也苦恼极了。
待初时的兴奋过去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麻烦。混在“一条龙”灶房,她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庖厨,说难听点,她哪时候不见了龙焱或许都不会发现;可一拜龙焱为师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听爹一句,明早就去回了它。”石老庐不愿看自个儿女儿身陷泥淖、抽身不得。早先她瞒着身分进“一条龙”替工,若被人发觉追究,勉勉强强还能拿一番孝心当借口,可拜龙爷为师,已经构得上恶意欺瞒了。
石老庐是老实人,一想到骗,他就全身不舒坦。
“大不了辞了‘一条龙’的工,等爹腰伤痊愈,爹再另想办法挣钱。”
一听这话,枣儿倏地吓白了脸。“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因为……”枣儿一时语塞。脑中浮现的理由,是她想留在龙焱身边,她还想多见他几面,不想这么早就跟他分开,可这心底话,她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石老庐想当然误会了。“我知道你心疼爹,但爹心意已决,明天你也不用上工了,爹亲自过去辞了这工……”
“不要!”枣儿大喊一声,一急,眼泪忽地落了下来。
“你是怎么了啊?”石老庐被枣儿的眼泪吓了一跳。她一直是个欢快的孩子,就连当年她娘病逝,她也没在他这个爹面前哭过几回。
“爹……”枣儿唤了一声,知道自己再不吐实,她今后,或许再也没机会见龙焱了。“女儿老实告诉您,女儿,喜欢龙爷。”
石老庐再愣。“你刚说你什么?”
“我喜欢龙爷。”她豁出去了。“我知道您接下来一定会说我跟龙爷身分不配,我是在痴人说梦,但我就是……”
“龙爷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她连连摇头。“我也没想让他知道……”
看着女儿又哭又笑的脸,石老庐总算了解了——难怪她会不高兴金家人过来提亲,原来是因为她心里早有人了。
石老庐脑中浮现龙焱俊逸过人的长相,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也难怪女儿会喜欢,这男人,确实是人中之龙。
“爹,算我求您,”枣儿一脸恳切。“您就让我在他身边多待一阵子,再待一阵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