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在你身旁,纵有千万个不好,至少不必面对她最弱的事项。
“何况你老说自己废去一双腿,不能上战场、打下更大的基业,可你怎么知道她要一个百战功高、创大事业的男人?也许她更想要的是合家平安,亲人团圆。
“你好好想想吧,常业已经回将军府,若你还是要上奏折请父皇退亲,就让他把折子送到我那里吧,我来帮这个忙,只是日后,你见到丫头受苦遭难,别后悔就好。”
话丢下,齐镛轻轻一叹,旋身离去。
他在赌,赌齐靳心里摆着小丫头,他既会因为担心她受委屈而拒绝婚事,就会因为紧张她被别的男人糟蹋而迎她入门。
而这场婚事一成,所有为难事便迎刃而解。
人人都说平西大将军性子冷僻刚硬、不留情,却不晓得实际上,他有颗再柔软不过的心,只是,那心被陈年霜雪冰封,无法轻易对人温情。但愿清丫头那颗小太阳能够助他融化、助他蜕变,助他成为一个截然不同的好男人。
齐靳从匣子里拿出小丫头的信,信封上头他编了号码,不需要打开信封,光是看上面的数字,他便能记得里头写什么内容。
是的,是每一封,每一封他都能够记得。
信一封封细数过,齐靳从底下翻出最里层的纸笺,那不是信,是他偷来的……诗作?
都是月亮惹的祸,这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可以吗?他能和小丫头到白头,即使他不再是大将军?
可以吗?他有能力爱她护她,让她不遭遇半分危厄?
他从白天想到天黑,想得月亮西坠、星子低垂,想他和小丫头在一起的每个时分,相聚次数不多,但都记忆深刻。
突地,信里的话从他脑海间翻跳出来。
相思是一纸契约,同时绑架两个人、两颗心,直到两人再次相遇,约成、心平。
是小丫头写给他的信,初初看见,他的心不自觉地微暖,虽然信里头没有指名道姓,说清楚被绑架的是哪两个。
但齐镛说,清丫头真心喜欢他。他们啊……他们居然被一起绑架……又暖了,他的心。
笑容拉开,不自觉地。
因为齐靳想起,那次自己给的回信里义正词严,要她别学其他人风花雪月,多认真学学掌事理家。
那个“其他人”,指的自然是道理一篇篇,却总是违背仁义礼智信的苏致芬。
并且他随信附上一本《妇德》。
战场上哪能找到那种书,他还是让常业回京一趟买下的,据说常业特地买最昂贵的精装本,专供豪门贵女读的那种。
之后,他经常想象她收到书后的表情,会噘嘴、鼓腮?会斜眉、翻白眼?还是会气得跳脚,指着《妇德》说:大将军侮辱我无德!
想着想着,笑意不绝。
在东方翻出一阵鱼肚白时,他轻声低唤,“李轩。”
一个黑色身影迅速自门外飞掠进屋,在他跟前躬身,“属下在。”
“去帮我找周译过来。”
闻言,不由自主地,面无表情的李轩扬起眉毛,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比平日高上好几阶,他扬声响应,“属下遵命!”
再次飞掠出屋,他兴奋地在院子里接连翻上好几圈,脸上笑容控制不住。
第三十七章 育清备嫁(1)
右手接下皇帝的赐婚圣旨,左手便开始备嫁妆。
婚事很赶,从接旨到出嫁,只有短短三十几天,中间又遇到过年,就算黎育清把眼睛给熬红,也绣不来嫁衣、喜被、枕套、荷包……幸好婚事按照公主礼制,由礼部操办,黎育清只需要当个甩手新娘,更好的是,苏致芬允诺,嫁衣由“天衣吾凤”全权负责,这让她更加轻松自在。
这段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府里长辈心疼她“为国捐躯”,竟不像一般新嫁娘般把她拘在屋子里,除进宫几趟外,黎育莘、黎育岷和齐镛也经常将她扮成男装,带着到处跑。
黎育岷陪她到“天衣吾凤”,几次下来,他和阿坜结为好友,至于见到苏致芬的真面目,除诧异之外,并无多话,事后黎育清悄悄问他看法,他揉揉她的头,低声叹道:“你如果能学学她,多为自己盘算就好。”
黎育莘和齐镛则是拉着她到处拜访名医,了解齐靳的伤势,心里好有个底,免得嫁进去后心慌意乱,帮不上忙就算了,反而给人添乱,黎育清还向大夫学习按摩手法,以便日后近身服侍。
据说,将军府很大,奴仆却不多,只有一些婆子和粗使丫头小厮服侍,至于大丫头,除小名妞妞的齐湘身边有两个之外,就没有多余的了。
听见这情况,苏致芬不满发话——又不是国家公园保育区,只见风景、不见人影,将军府养不起几个下人吗?
之后,她拿出几张银票递到黎育清面前,怂恿她去对齐靳说:“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您娶了个富贵贤妻,千万别省这点小钱。”
齐镛在旁听见,索性好人做到底,找来人牙子,同黎育清、黎育岷、苏致芬一起选了四、五十个下人送进将军府,并寻来宫里嬷嬷教规矩,当中黎育岷精挑细选,挑出石榴、月桃、银杏连同陪嫁的木槿共四人,日后留在黎育清身旁服侍。
对这事,苏致芬上心,家里的长辈也挂心,黎老夫人寻机会问黎育清,要带谁出嫁,她二话不说,扳起手指头开始细数,“要带爷爷、奶奶、四哥哥、五哥哥、大伯父、大伯母……郑嬷嬷、赵嬷嬷、木槿……”
她这认真模样,惹得老夫人大笑不己,说:“心这么大,把我们几个老家伙全带过去,难不成你想把将军府变成黎府?”
黎育清想也不想,用力点头,反正齐靳从小缺长辈疼爱,有大伙儿帮着宠,或许他心里的仇恨会少一点、轻一点、淡一点。
结果,祖母只给她一个木槿,她噘起小嘴不满道:“奶奶小气,清儿提了十几个,奶奶只给一个,还是最笨的那个。”
她的话,引得在旁服侍的木槿频频翻白眼,而李氏笑弯双眉,道:“反正将军府离咱们家也不算远,以后让父亲、母亲经常过去好了,好教将军见识见识咱们怀恩公主是怎们同长辈耍赖的。”
黎育清笑着靠到祖母身上,说:“以后能这样耍赖的机会就少了。”
一句没有太多心思的话,招来老夫人的红眼眶,心想:清丫头真正待在自己身旁的时间不算长,可她贴心善良、处事温柔大方,几次看着清丫头,心底总是微微遗憾,她还真想见见丫头的母亲,看看是个怎样的人才,方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
眼看离家在即,黎育清趁空依苏致芬教自己的方法做了暖暖包,让木槿捧着往祖父母住的春暖堂走去,而此刻,春暖堂里头,老夫人和老太爷正商量着给黎育清添嫁妆的事。
尽管皇帝旨意己下,黎育清要从宫里出嫁,可她总是黎家的丫头,当祖父母的多少想尽心,只是东西还没送,皇帝就先发了话,说——“怀恩公主是朕的女儿,自有朕操心。”
“……不如,咱们把要添妆的东西兑成银票,给了清丫头?”老太爷沉吟须臾后说道。
“还讲呢,清丫头用一手绣技与苏氏合股办了‘天衣吾风’,赚了些银子,前几天清丫头偷偷塞了张地契给我,让我给收着,上头名字写的虽是育莘,她却让我找个由头,领着大房和育莘一起搬过去,说是那宅子比这边大上一倍,就算育岷、育莘都娶上媳妇,也不至于太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