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并不伟大,女人有的嫉妒,她有;女人会使的手段,她会,倘若放任憎恨在心中发酵,那么迟早有、一天,理智会被埋藏,恶念生起,她会不由自主地恨着不该恨的人,会令自己的心坠入阿鼻地狱。
她必须救回自己,在一步步变得面目可憎之前。
她在妆台前面坐很久、想很久,也把头发梳理很久,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激动、他的愧疚,那是因为……孩子吧?当然,中间定也掺杂了一些罪恶感,毕竟,她为他尽心了两年光阴。
可以的话,她也想在这个怀里赖上一辈子,但己经梳理清晰的心,她不愿再度放任它纠结成团。
轻轻推开他,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他温暖的眼底隐含宠溺,他……一定会成为好父亲,黎育清对他释然一笑。
“清儿……”他有千百句话,可话到嘴边,却半句都说不出口。
她冲着他笑,不闹了,她照齐镛所说的“安生过日子”。
她的笑戳痛他的心,千言万语到最后,化成无奈的三个字,“对不住。”傻!该说对不住的人是她,她想明白了。
她拉着他坐到床沿,低声问:“能够告诉我,过去几天发生什么事吗?”
她还愿意和他说话?!这个念头让齐靳心花怒放,像是急欲表现的孩子似的,他连忙说:“大皇子出逃,皇帝、皇子们生病中毒,幸而周译出面,否则情况将一发不可收拾。但幕后之人行事隐密,我每查到一点线索,才要动手逮人,他们就会在前一刻意外身亡,无奈之下,我和齐镛想了个办法……”
“以自身为饵?”
“对,凶手毒害皇上和齐镛不成,他的消息既然灵通,必会知道周译是我的人,因而怀恨在心,狗急跳墙,我抛出旧疾复发为饵,自会引得贼人出手。我本做好一切布置,可那贼子居然把江雪掳去、迫我投降,几次交战,因心有顾忌,均落入下风。”
“我趁夜潜入敌营伺机救人,却发现自己小瞧了对手,还以为他们不过数十人,我带出去的暗卫将近两百,怎么也能打赢这一场,却没想到他们埋伏在后头的竟有数千人,救人不成,我反落入敌手,幸好十三叔领兵前来,方将敌人一网打尽。”
黎育清皱眉,能够想象那场战役有多惨烈,不败战神都能落入敌军,对手定不是易与之辈。“那人是谁?”
“是四皇子。想不到吧,人人都以为他体弱,于大位无缘,却没料到那是他布置十几年的假象,他放出大皇子,却斩杀他于城墙下,当所有人都以为此事是大皇子在背后搞鬼时,他派出的暗卫正以手中搜集的把柄威胁各家大臣,待他举事,便推他坐上帝位。”
“他想得浅了,便是要立新皇也轮不到他头上,再怎么说,三皇子立下的功劳摆在那里呢,还有你,摆明是拥立三皇子的,你的边关战功谁也抹除不掉。”
“所以非除去我不可!”
她点点头,又问:“那么纳了江雪又是怎么回事?”早都想明白了,两人有情有义,还有什么好质疑,只是啊,她就是女人,就是想弄个一清二楚,便是死心,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我找到她时,她吃了不少苦头,我见着她这样,心里不舍……”
听到这里,她却退缩,不想再听了,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女人。
黎育清截下他的话,自行补充,“我明白,是怜香惜玉,患难见真情。”
“清儿,江雪性子同江云一样,是个良善不挑事的,过去两年你看得很清楚,她规规矩矩守着青松楼,守在湘儿身旁,从没给府里生过事。”
黎育清一笑,不回答。
没有吗?那些衣服鞋袜,那些贴身手巾,那些几度的园子意外相逢……唉,终是她历事太浅,被自己的信任所朦骗,人家明明就几番明示,偏她不懂事,不早点把两人之间的那点暖昧给掀上台面,若非要说谁良善不挑事,那个名头该由她黎育清来承担。
可她不想与他争辩,真真没意思。
他心里有江雪,便是她再挑事也会视而不见,心里无江雪,一点点小事都能燃出大火焰,这种等级差别,她还是明白的。
第四十九章 夫妻情分仅两年(2)
齐靳见她久久不言,心底浮上不安,他拉过她、坐到自己腿间,像过去一样,将她紧紧圏抱。
“清儿,你不要想太多,我保证,以前我们的日子怎样过,以后就会照样过,你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什么话都等以后再说。”
她笑而不言,却是在心里轻视起自己,她还要利用孩子,与江雪再拚上一回吗?
她的无言让他恐慌,手臂增了力道,急切说:“清儿,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能想象离开你的日子要怎么继续,不要再说什么成全的话,不要再提和离,让我们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好不好?”一个濡湿的吻落在她额间,他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封上她的唇,细细的吻辗转来回,封缄了她敏感脆弱的心灵。
曾经,她调皮地想逼出他的“我爱你”,却是无论如何都逼迫不出,后来认了,他是个实诚男人,既无心便无口,而今,他为留自己下来,却违己心,她该为此而感激吗?感激腹中孩儿替自己挣来这一句?
黎育清始终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痛苦纠结,静静地看他在罪恶感间沉浮来回。
这样很不好,她知道,她想当好人的,怎能折磨自己最在意的男人?
紧咬唇,好半晌,她才开口,谁晓得,一开口竟是“对不起”三个字。
“对不起,是我的错,当初不该强要嫁给你的,老人家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是我不听老人言,现在,那瓜再苦涩,也该是我独自吞,不应拉着你一起吃苦头。”
“不,我们是夫妻,自然是甜的共尝、苦的共咽。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丈夫,有个可以为你遮风避雨的男人。”他不喜欢她的“独自”,更不喜欢她说什么强扭的瓜,他们己经是一体,无法分割的一体。
她摇头。“自己造业自己承担,我不爱拉着无辜的人下水,要不是我勉强了你,你不会这般心寒。”
“你在说什么?你胡涂了、傻了,你说的每句话都错了,我不同你计较。周译说,怀孩子的女人会情绪不稳定、会胡思乱想、会把好好的事往坏的方向想,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他在掩耳盗铃,因为她那话分明是想把他给摘了去,是想把她和他分成两边、两国、两条界线之外,他不允许。
她又轻摇头,说道:“是我的错,我自当承担,至于江雪,你娶她,凭借的是你的本心,我不会再阻止了。我自己是庶女出身,自小到大吃的苦头多了,你去告诉她,孩子无辜,她的孩子会是嫡子女,我绝不会教他们承受与我相同的苦。”这天底下,本来就不该有庶子女这种事,若不是男人贪心,孩子怎会遭苦?一夫一妻呵……这才是正理。
闻言,齐靳心头陡然一松,他一把将她抱个满怀,他就知道,他的小丫头心善,她只会待人好,无法待人恶,他就知道为了自己,她必会妥协,他知道的!
见他松开眉头,黎育清失笑,原来自己丢给他一个多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