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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歇了,万里晴空,清澈湛蓝。

  小小的绣球花开在檐廊底下,一滴凝露的雨滴由粉艳的花瓣滚落,地面是一洼洼映著蓝天的雨水,残花片片,落叶染翠,午后的彩虹横跨天边,带来一抹惊虹。

  离春莺院主院不远处的书房里,几个苦恼的男人正盯著一张摊开的图纸,上面绘著山水,有点、有线、有几个古怪的记号,如何将点连成线才是考验人的智慧。

  “你需要鐡,大量的铁矿,而且无限量的供给,低于市价的一成,否则无法与崔家人相抗衡。”



  “我知道,我也在设法,陈家沟的铁不够纯正,沙粒太多,北魏太远,运送不便,刑家的铁开价太高,而且产量不多……”刑老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谁的价钱高他就将

  铁砂卖给谁,全然不讲信用,视契纸为无物。

  而且不能和他翻脸,否则他一粒铁砂也不卖。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这些人都不必考虑,你只要得到一个人的支持,一切困境将迎刃而解。”谁也没有那人财力雄厚,没有他家矿产蕴量丰富,铁质纯正又无杂质,而那人还和他颇有关连。

  那个人不用说出他的名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晓得指的是谁,那就是商场上的笑面虎——孟观。

  “小舅,不到必要关头我不想求助于他,他是我最后的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绝不轻易动用。



  周明寰口中的小舅才二十五、六岁左右,年长他没几岁,叫夏平禹,是夏氏的亲胞弟。

  “我看你是舍不得新媳妇为难,唯恐她误解你娶她的目的是为了她家的矿山,人财两得占尽一切好处。”夏平禹双手环胸,嘴角半勾,眼中含笑,半开玩笑的调侃。

  “什么新媳妇,我只有一个妻子,小舅的玩笑话并不高明。”他的确想要妻子娘家的势力相助,但他不想平白占他人的便宜,互相得利才是长期合作的关键,仅靠姻亲关系联系,长久下来有一方会感到不平,觉得自己吃亏了,继而埋怨越来越多,最后以决裂收场。

  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的短利,有利可图才能长长久久,商人的眼光会看得更长远,毕竟亏本的生意没人肯做。

  即使是亲家。

  只是他不能否认,不想令双方关系变复杂确实有妻子的因素在内,看到她美目盼兮地朝他嫣然一笑,他都有岁月静好的触动,想这般和她相看到老也不生腻,忘却尘世间的一切纷扰,回归最纯朴的简单生活,相偕与月同歌,坐看云起时。

  “啧!还恼羞成怒了,说说你的媳妇儿还不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舅,见色忘舅,枉费我一心一意地拉拔你……”这小子是中了媳妇毒,没救了,病入沉疴。

  “小舅,说重点。”周明寰脸一沉,显得不悦。

  他不让人绕著妻子的话题打转,男人做事不要扯上女人,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得肩负重担。

  一见他疾言厉色,夏平禹也不好再打趣外甥,收起嘻笑嘴脸。“先不论亲疏远近,孟观绝对是第一人选,他有足够的铁矿让你打下崔氏娘家,你的独门铸造术足以傲视群雄。”

  “不怕没名家赏识,就怕你打不出买家要的数量,量少的订单尚能应付,若是一多你也吃不下来,因为你欠缺最重要的铁,无铁如何铸成刀剑,打把柴刀还差不多。”

  夏平禹一一分析,凡事有利有弊,先解决迫在眉睫的事,再想其他。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纠结裹足不前呢。

  他娶孟府千金的用意本就是为了孟府的铁矿,君子坦荡荡,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孟观非等闲之辈,岂会不知他的难处,肯定早就看穿他们的有所求。

  “小舅,你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找上大舅兄,怕是会和皇家牵扯不清。”这才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事关九龙夺位,轻忽不得,一不小心会九族全灭。

  “皇家?”夏平禹正色,面露凝重。

  涉及九皇子一事,周明寰闭口不谈,知道的人多了并无益处。“岩叔,我们暗中夺回来的铺子有几间?”

  图纸上的点和线是崔氏娘家霸占的周府产业,以朱砂轻点的记号是已夺回的铺子和庄圜,但为数不多,仅仅是原有的五分之一,大部分仍掌控在崔氏手里。

  得寸进尺的崔信良、崔东岳父子俩,甚至在铺子里安插自己的人手,不少掌柜和管事都姓崔,又有一堆不知哪来的崔家亲戚大剌剌地占据位子,挤掉原来肯干、老实的伙。

  虽然还未见到损益,但再任其胡搞瞎搞下去,周府的产业迟早被这些中饱私囊的吸血水蛭败光,周明寰夺回来也是一具空壳子。

  “三间庄子、五间铺子,祈华山下的良田五十顷,旱田二十顷,不过……”不到四十的中年壮汉已见老态,满脸刻划风霜的魏岩话到一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还有比崔氏堂而皇之取走他娘留下的首饰和布料更可笑更难以启齿的事吗?

  崔氏厚颜无耻、人神共愤,她以代为保管为由开箱私取他娘的遗物,见著喜爱的便留下自用,余下拆解了珠石宝玉,将金钗、银簪重融,重新打造新的珠钗。

  更可恨的是她还将不中意的珠宝转送他人,有时是娘家亲友,有时是往来密切的各家夫人小姐,更甚者拿去打赏下人、婆子,用他娘的遗物收买人心。

  偏宠继室的爹不懂女人家的东西,有了新人哪还记得旧人之物,崔氏戴著前头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赤金镶红蓝宝石的芙蓉双股钗在他面前晃,他居然还问在哪间珠宝铺子打的新品,她戴著真好看,衬托出她的雍容华贵。

  欲令智昏,一点也没说错,难怪祖母要忧心忡忡,担心儿子被女人牵著鼻头走,迷得晕头转向。

  “我们在东市的十间铺子转入崔氏名下,华阴县存放铁料的砂场主人成了崔信良,还有夫人那一百亩的陪嫁田地……”说到这里,魏岩语气略带哽咽,还有几分羞愧。

  “说。”周明寰的脸色冷若寒霜。

  身为周府的大总管,魏岩难辞其责。“继夫人将它送给外甥女白雨霏当陪嫁,不日前已办了过户。”

  崔氏的大姐生有一女,年方十七,名为白雨霏,甚为宠爱,女儿开口要什么就给什么,虽自家也是地方的富户,可是贪小利的她仍常向妹妹伸手。

  有道是有好处大家一起分,反正周府的钱要多少有多少,不要白不要嘛。

  就因为崔氏及崔氏娘家的贪得无厌,周明寰才痛恨至极的想将之连根拔掉,周家先祖留下的祖产及生母遗产绝不能落于外人手,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绝不让贪婪好财的豺狼毁了祖宗基业、辱了他母亲。

  “什么,崔氏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连我大姐的陪嫁田地也敢贪,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那个胆比猪肥的恶毒女人当真什么事也做得出来,老天不收她都太没天良了。

  崔氏做过的缺德事太多了,不差这一件,真要气也气饱了!周明寰手心握紧,掐断一根翠竹雕三仙拜寿的狼毫,神情倒无太大变化,崔氏所做之事他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气盛的夏平禹横眉竖目,一掌拍向厚实的黑檀木雕麒麟送子桌案,把桌子拍出一道裂痕,拍红了手掌又出不了气,一整个憋屈,一张脸涨红成了关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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