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会知道长大之后哥哥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嚷嚷……
“谦陌兄,你千万要撑住。”
这声音……甚是耳熟呀。
“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啊?”
充满疑虑的是右哥哥的声音,她认得。
“阿非说行,就一定行。”
这声音真的好耳熟。是谁呢?
“真的很抱歉,舍弟鲁莽,给你们添麻烦了。”
全然陌生的声音让钟离魅儿有些困惑。
“阿非,你说谁是弟?”那耳熟的声音暴跳如雷,甚是气恼。
“谁闯祸谁是,谁接口谁是。”陌生的、带着些凉薄感的声音先是有些幸灾乐祸,转而以诚恳的口吻说道:“解蛊的方法确实凶险,要不是引蛊的供血人得维持极度稳定的情绪,本该由闯祸的舍弟来担任引蛊人当作赔罪,但大家也看见了,他这莽撞的性子,别说引不了蛊,只怕还会造成反噬。”
如同要印证这番话语,当那外涌的血液随时间的过去而慢慢止住之时,担任引蛊人的钟离谦陌眼也不眨的,又往自个儿的手腕再划一刀,让新涌的血液再灌入那染红的赤艳檀口。
花错缩了一下身体。
明明那刀不是划在他身上,可下手的那份冷厉决绝,光是看就让他抖了一下,而真正挨刀的那人却神色不动,就好像那刀是划在他人身上一般。
不但是从容不迫,甚至在那纤细的眉头出现些许皱摺时,还能温言安抚。“魅儿乖,为了哥哥,再多咽几口,听话。”
花错极少佩服什么人,但面对眼前的钟离谦陌时,他服了。
原先他还不信这蛊能解,毕竟条件如此严苛,重点不在放血,而是引蛊之人须得情绪平稳,以避免影响血液的气味惊动蛊虫。
他虽然对钟离魅儿感到抱歉,但没那份自信可以做到无视落刀引血之痛。
不得不承认,正如花非所言,引蛊离体这件事还真是非钟离谦陌不可。
意识迷离昏沉的钟离魅儿陷在儿时记忆之中,连今夕是何夕都无法分辨,又哪里能明白,这偶尔穿透迷雾的三言两语代表什么?
痛楚攻击着她的感知,不明的温热液体一直从她口中灌入,周围的嘟囔声已入耳不闻,她恍惚得愈加厉害,只觉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那般……
是爹爹在喂她吃药,准备取心头血了吗?
她匆地有这样的想法。
一想到是为了哥哥,那些可怕的、一直被灌食入口的“药”似乎变得较容易忍受了。
“魅儿,要好好的,为了哥哥,你要好好的。”
仿佛听见哥哥的声音,她没有能力思考为什么这成年男子的声音会是哥哥,只能依循本能判定,那是哥哥的声音,而且,忍不住要为此发笑……如果她有这气力与能力的话。
笨蛋哥哥,她当然会好好的。
只有她好好的,才能救得了哥哥,哥哥也才会好好的。
等他们都能好好的,一切就能像以前一样,而且永远永远都那样……
所以,为了哥哥,她一定要好好的……
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一切就像当年那样。
疼痛、浑身无力,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但幸好身旁有哥哥在。
咦?
钟离魅儿吓了一跳,因为那不是儿时记忆中更加纤细的少年身躯,也因此有些恍惚。
还没机会让她回想到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她才正在想为什么自己会以为现在还是小时候,将她密密护在怀中的那人已经转醒。
“魅儿?”见她转醒,那双总是温润平和的乌瞳流泄着明显的喜悦。
“哥哥?”虽然不知道他因什么而喜悦,但他开心她就开心,一向如此。再加上久违的、总算能再如儿时那般同床而眠,更让她倍感欣喜,下意识想滚进他怀中蹭一蹭,却发现力不从心。
“我怎么了?”她困惑,开始回想造成她如此虚弱的原因。
钟离谦陌却匆地完成她的心愿,将她更加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醒了,她醒了,人好好的。
比起她,钟离谦陌更需要用这样的拥抱证明她的存在。
他的心里充满了感谢,虽然不确定到底该感谢谁,可对于引蛊后依然昏迷整整三日的人能完好无缺地清醒过来,他真心感谢。
第10章(2)
“哥哥?”钟离魅儿知道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全是那位南宫大小姐惹的事。”突然又像没事人一样,钟离谦陌匆地松开了她,俊雅的面容漾着浅浅笑意,顺手探了下她的脉象。
“她?”钟离魅儿怔了怔,努力回想点什么,但脑海中对他说的这一段却是完全空白。
“那时没人注意她。”秀雅清逸的俊颜不见异色,平淡的说着并不存在的事。“没人想得到,在她爹为她解穴之后,她竟然还贼心不死地偷袭你。”
偷袭?那全身虚软无力的人瞪大了眼。
身为“被偷袭”的当事人,此刻的不适让她不免抱怨,少了几分血色的白玉面颊不由得微微鼓起,像颗小包子般闷声嘟囔。“她怎么这样?”
对着重拾活力的她,敛不住满心的怜爱之意,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情动,忍不住在那白嫩的颊面上轻轻落下一吻。“可怜的魅儿,你受苦了。”
苍白的颊面蓦地染上几分血色,闪着星星一样亮芒的湿润晶瞳和着些许困惑,直勾勾的看着他。
她或许是反应迟钝,但她从来不会错认眼前这人的所有情绪。
她感觉到……不太一样……
不光光是少见的主动亲昵行径,而是纯粹的喜悦与欢愉。随后,采究的目光一顿,因为那白了几分的面色,以及眼窝下淡淡的青痕。
“是几天前的事?”软软的小手轻抚上那血色欠缺的俊颜,口气有些自责。
她很清楚,一定是自己出了问题,才会累得哥哥一起受罪。
若不是担足了心,又怎会出现这般的疲态?
他一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如同她会为他做的那样,就不知道她这一回躺了几日。
“你被她推了一把,撞到了头,所以昏了几天。”钟离谦陌顺着她的话说,让南宫瑾袭击她的这件事越来越具体,仿佛煞有其事似的。
他并不觉得这是欺骗。
不想她为已发生过的事烦恼、自责或担忧,所以他不会让她知道他左手腕上的伤,不会让她知道为了用鲜血引蛊,他在手上划了几刀,更不会让她知道,他为她流失大量的血。
要她幸福无忧,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因此,对于同样熟知医理的她,曾经因为蛊毒而一度性命垂危的事,他绝不会让她知道。
至于其他诸如南宫瑾因一己之私一错再错,意图伤害她,已遭南宫家从族谱除名、逐出家门这类的事,不想引发她的同情或一时伤感,能略过不提的,他也不会再提。
他娇养出来的温室小花朵,并不需要知道那些肮脏龌龊、只为满足私欲的斗争手段。
所以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带她上小倌馆,对她图谋不诡的纯裤子弟就此不举,此生再也不能人道。
她也不会知道,那细过发丝、寻常人难以发现的细针,在南宫瑾体内埋了数枚,只要时日过久未取出,别说内力不振,甚至只要试图运气,都会让人产生蚀骨椎心之痛。
这样小心守护的宝贝,即便待人应对少了几分危机意识又如何?
一切有他。
他的小花朵只要保住那份真与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