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杨仲齐!”
数不清第几次咒骂,失眠了一整夜,清晨起床,看见镜中的自己——双眼浮肿、脑袋胀痛。
她烦躁不已。
杨仲齐,你最好别给我来真的,要是真敢向别的女人求婚,我跟你没完!都到了这地步,还会不晓得他有多认真吗?他是决计不会再为她让步了,那她呢?
左迂右回、想东想西,所有顾忌不全都是为了他吗?一旦没有了他,这一切又还有什么好拘泥的?
即便十三年前的事再重演、即便他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她、即便爱他很苦很累、即便她的爱情再没尊严……那又怎么样?最糟也糟不过失去他。
她这辈子,唯一怕的也只是他不要她而已,而现在,她已经在面对了,还顾虑什么以后?
她抓来手机拨打,另一头仍是一成不变的机械女音。
关机、关机、关机!
杨仲齐,你一定要逼我低头是吗?
好,我认了!谁叫我是爱得比较惨的那一个,这辈子注定任你搓圆捏扁。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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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仲齐开会开到一半,秘书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杨总……”
会议被打断,他不悦地蹙眉。“我说过,任何事等我开完会再说。”
“但——娅娅打电话来。”她顿了顿,犹豫该不该说下去。杨总脸色不太好看耶。
“说。”
“她……在哭,声音听起来很急,说要自己跟你讲……”
下一秒,还在位置上的那个人,已经迅速掠过她,快步走出会议室。
“宝贝,什么事?不要急,慢慢说……”
杨叔魏随后跟出来,就见他听完,扔下电话往外冲。
“仲——”喊都喊不住。他从来没见过行止沉定的仲齐哥这样失了方寸、慌张失措的模样,步伐完全凌乱,还撞到桌角,弄倒一大叠文件,只除了……那年在公司,听到爷爷昏倒送医急救那回。
那个情绪一向埋得很深、很内敛,不容他人看透的男人,如果不是生命中最在意的人,是不会让他露出那样的惊慌神情,但……那个在他心中,直追爷爷地位的人,是谁?
娅娅?还是……他脑中,本能地浮现另一张脸。
会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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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云颦出了车祸。
接到娅娅电话,来的路上他心思纷乱,诸多的可能与假设几乎令他崩溃。
不要再来一次。拜托你!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的失去了。
他可以承受分手,一辈子不见面也无妨,但那和生命消逝是两回事。她可以不是他的,但她不能不活着!
娅娅什么也说不清楚,医生也不会对一个九岁孩童说得太深入,他完全不清楚情况究竟如何。
一路赶来医院,医生已经处理好外伤部分,基本上没有大碍,至少不会有危及生命的大碍。
情绪瞬间大起大落,他几乎虚脱地跌坐椅中。
“脑部的断层明天会出来,详细的情况也要等明天才会知道。另外——龚小姐怀孕九周了。”
尚未回归定位的心绪,再度被震出一脸茫然。
“你是孩子的父亲吗?”先问清楚,才知道有问题该联络谁。
“我是。”他怔怔然,本能回应。
医生点点头。“胎儿生命力很强,安稳地待在母体,没受到影响。”
“是吗……”所以,是最后那一回?
对了,他们那时各怀心事,压根儿都忘了避孕这回事。甚至还是夫妻的那三年,有些时候也是算安全期,避孕措施做得并不彻底。
他那时是想,真有了也无所谓,他从来都不排斥有小孩……
离开诊间,脑袋仍觉晕眩,有些无法消化。他竟然……当爸爸了。
回到病房,看见娅娅趴在母亲病床前,眼眶红红,他不觉心房一阵疼。
娅娅朝他望来,他直觉张手,待小人儿快速飞奔而来,将他紧紧抱住。
“杨叔,我好害怕……”她只剩妈咪一个亲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怕。”不知是刚得知自己当了父亲,一颗心格外善感温软还是怎地,只觉怀中人儿令他极其不舍,看她红着眼眶、无助又脆弱的模样,无边无际的怜惜在胸口蔓延。
他蹲身,很轻、很温柔地一字字说道:“宝贝,你听我说。我跟你妈咪分不分手是我们大人的事,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会因此断了我们的缘分,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在,所以你不用害怕只有一个人。”
娅娅吸吸鼻子,点了一下头。“那妈咪怎么样了?医生都不告诉我,只叫我打电话找大人来……”
“放心,她没事。”就算有,他也会一肩扛起。那不是九岁孩子该烦恼的事。
有了他的保证,娅娅这才安下心来。
她相信他,无条件相信。
一直以来,只要有杨叔在,就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有杨叔在,她就不怕。
她抹抹泪,让自己安心地,依靠他。
第21场:记忆有时候,是一种负担(1)
“傻丫头,为什么不回去?婆婆临终前,你答应过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现在这样,是想让你最爱的婆婆死也不瞑目吗?”
她很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再说,全世界我最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没有他,你活得了吗?”
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没有她,还是可以好好的,可是她没有他,连一刻都不知道要怎么挨下去。
他没有她那么爱。她总是很怨怼这一点。
“那,我来帮你决定好不好?”
好。
她相信他。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的人是他。
她还是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她一个人像游魂一样在路上晃荡,不晓得该去哪里,也不晓得什么地方可以让她停下脚步,人生茫然得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
然后,他差点开车撞到她。
她跌坐在地上,又茫茫然地站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痛。
他追上来,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她摇了摇头。去医院干么?她讨厌医院,现在那里会让她想起婆婆,想起她一直等、一直等,都等不到她的丈夫……
她好失望,甚至忍不住开始怨恨他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要假装很痛、爬不起来的样子,然后狠敲对方一笔。”这个人好奇怪,怎么会教她如何敲诈他?
“痛……”她皱眉。
“不是吧?这么快就现学现卖……我教的招别用在我身上啊!”
“不是……真的痛……”她捂着肚子,好痛。
那人慌慌张张将她送到医院。
好痛,仲齐……
怎么喊,都没有用,他从来不会在她需要时留在她身边,她只能一个人痛。后来,那个人问她:“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她想了又想,最后说:“我想要……改变自己。”想变成一个漂亮、举手投足尽皆风情,能够让男人倾倒的女人。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糟糕,她不要这样的龚悦容。
女为悦己者容,再也不要了。
她要当自己,只为自己活,像天上的云朵,一颦一笑都牵动男人心绪的那种风姿耀眼的女人。
但是绕来绕去,她还是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她的心根本离不开他。
“你呀,说什么不要了。从二十岁遇到他,你就只为他而活了。让自己变成这样,不就是自卑,怕配不上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有魅力,想抓住的还是只有一个男人的目光,你的心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那,要怎么办?
她觉得好痛,爱得好痛,可不可以不要了?她不想要再爱了……